使得整個營地都顯得有些陰沉壓抑。空氣也異常濕冷黏膩,讓人感覺有些不適。
然而,偵察連那間由倉庫改建而成的餐廳卻早早地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在餐廳的正中央,一個巨大的“春”字高高懸掛著,
給這個略顯簡陋的地方增添了一絲節日的氛圍。
幾張長條桌被拚在一起,上麵鋪著一塊已經洗得發白但仍然帶著些許油漬的舊桌布,
雖然有些破舊,但卻透露出一種質樸和溫馨的感覺。
昏黃的汽燈在房梁上微微晃動著,發出微弱的光芒,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然而,就是這幾盞燈,卻也勉強照亮了那張擺放整齊的飯桌。
桌上的碗筷整齊地排列著,幾隻空蕩蕩的搪瓷盆靜靜地等待著,
它們似乎在期待著即將到來的盛宴。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獨特的味道,
那是舊木料、塵土、劣質煙草以及士兵們身上汗味混合而成的兵營特有的氣息。
這種氣息雖然並不宜人,但卻讓人感到一種熟悉和親切。
而此刻,這種氣息中又摻雜進了一種按捺不住的躁動,
那是對即將到來的美食的期待,是一種帶著肉香的渴望。
士兵們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他們三五成群地聚集在餐廳門口或者連部附近,
伸長了脖子,像一群饑餓的狼一樣,眼巴巴地朝著基地大門的方向張望。
他們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興奮和焦急。
徐天亮更是顯得格外焦躁,他在餐廳門口來回踱步,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他不時地搓著手,仿佛這樣能夠緩解他內心的緊張。
他的臉上泛著興奮和焦急交織的潮紅,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對這頓盛宴的期待。
相比之下,劉海棠則顯得稍微鎮定一些。
她被徐天亮勒令坐在餐廳裡唯一一張有靠背的椅子上休息,阿花則陪伴在她的身旁。
兩人低聲說笑著,阿花不時地打趣劉海棠幾句,逗得她臉頰緋紅,像熟透的蘋果一樣。
“咋還不來呢?
白老板該不會是把這事兒給忘了吧?”
孫二狗滿臉狐疑地踮起腳尖,脖子像長頸鹿一樣伸得老長,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仿佛要望穿那道緊閉的基地大門。
“放你娘的狗屁!
這麼大的生意,他白老板怎麼可能會忘?”
鄭三炮聞言,立刻跳起來反駁道,
但他的聲音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似乎也對自己的話不太有把握。
“娘的,老子的口水都快流乾啦!”
趙大虎一邊摸著自己那咕咕直叫的肚子,一邊煩躁地吼了一嗓子,
“再不來,老子可就要餓暈過去啦!”
“彆急彆急,快了快了!”
徐天亮趕緊站出來打圓場,他強作鎮定地安慰大家,
“白老板一向做事穩妥,他說好了這個點兒到,那就肯定不會遲到的!”
就在眾人將信將疑的時候,突然,從基地大門的方向遠遠地傳來了一陣
“吱呀……吱呀……”的車軸轉動聲,
那聲音在黃昏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
緊接著,驢子那粗重的喘息聲和蹄子踏在泥濘路上的“啪嗒”聲也傳了過來,
由遠及近,越來越響。
“來了!來了!”
人群中頓時騷動起來,士兵們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了欣喜的笑容,
就像一群終於等到開飯的餓狼一樣,呼啦一下就要往大門的方向湧去。
“都給我站住!”
古之月冷硬的聲音像塊冰磚砸下來,瞬間凍住了眾人的腳步。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餐廳門口,抱著胳膊,眼神銳利如鷹,掃過這群躁動的兵,
“像什麼樣子!等著!”
眾人像被掐住了脖子,訕訕地停下腳步,但脖子依舊伸得老長,眼巴巴地望著大門方向。
那“吱呀…啪嗒…”的聲音越來越近,帶著一種令人心癢難耐的誘惑。
基地大門口,兩盞昏黃的探照燈在漸濃的暮色中投下慘白的光柱,
像兩把冰冷的巨劍插在地上。
光柱邊緣的陰影裡,哨兵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鐵塔,
鋼盔下隻露出冰冷的眼睛和緊抿的嘴唇,
刺刀在燈光下反射著一點寒星。
一輛破舊的驢車終於搖晃著駛入了慘白的光柱範圍。
駕車的正是基地門口小飯館的白老板,
一個五十多歲、佝僂著背的乾瘦老頭,臉上刻滿了風霜的褶子,穿著一件沾滿油漬的舊棉襖。
他旁邊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著洗得發白的碎花棉襖,
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垂在胸前,臉蛋凍得通紅,正是他的女兒白秀秀。
驢車上摞著幾個巨大的、冒著熱氣的竹編食盒,
縫隙裡不斷逸出濃鬱的、勾魂奪魄的肉香和酒香,
還有隱約的鍋氣,瞬間衝散了營門口的冰冷空氣。
白老板臉上堆著謙卑又討好的笑容,衝著哨兵點頭哈腰:
“老總…老總辛苦…給偵察連送席麵…徐排長定的…”
他聲音帶著點四川口音的顫抖。
白秀秀也趕緊跳下車,低著頭,聲音又細又怯,像蚊子哼哼:
“老總…行行好…菜…菜要涼了…”
為首的哨兵班長麵無表情,像塊石頭。
他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槍口有意無意地斜指著驢車,刺刀的寒光在食盒上晃過。
他沒理會白老板的諂笑,也沒看白秀秀,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一寸寸掃過驢車、食盒,最後落在白老板和白秀秀身上,帶著審視和懷疑。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驢子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的“噠噠”聲,
和食盒裡誘人香氣不屈不撓地彌漫開來,與哨兵身上散發的冰冷鐵鏽味形成刺鼻的對比。
“送席麵?”
哨兵班長終於開口了,聲音像砂紙摩擦鐵皮,又乾又冷,
“基地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規矩不懂?”
他上前一步,刺刀的寒芒幾乎要戳到最上麵那個食盒的蓋子。
白老板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急得直搓手:
“老總…老總…真是徐排長定的!
不信您去問問!
這…這大過年的…菜涼了…糟蹋東西啊老總…”
他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在探照燈下閃著光。
白秀秀嚇得往後縮了一步,大眼睛裡瞬間蒙上了一層水汽,
她看著那近在咫尺、閃著寒光的刺刀尖,
又看看父親焦急佝僂的背影,嘴唇哆嗦著,
突然帶著哭腔,聲音不大,卻像根針紮破了凝滯的空氣:
“老總…行行好…這…這就是斷頭飯…也得讓人吃口熱乎的吧…”
“晦氣!大過年的,什麼斷頭飯!”哨兵挺著刺刀嗬斥道,
“總之,沒有命令,今天你是進不去的,老頭回去吧”。
“新兵蛋子,你說什麼?
老子的東西你也敢擋?”
就在白老兵父女倆不知道怎麼辦時,徐天亮的聲音從基地裡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