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古之月的命令再次響起,乾脆利落。
布倫機槍最後打出一個長點射,壓製住零星的反擊火力。
趙大虎、趙二虎也停止掃射,迅速更換彈鼓。
徐天亮和張愛民早已在爆炸響起時就停止了“逃跑”,此刻也朝著古之月的方向快速靠攏。
整個伏擊過程,從徐天亮開火吸引,到詭雷爆炸,再到三麵火力覆蓋,前後不過短短兩三分鐘!
快如閃電,狠辣無比!
當幸存的鬼子兵終於從最初的混亂中稍稍穩住陣腳,驚恐地尋找襲擊者時,
叢林邊緣早已空無一人,隻剩下開闊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重傷者的哀嚎、燃燒的物資和受驚亂竄的騾馬。
叢林深處,古之月帶著他的十二個兵,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悄無聲息地遠離了那片血腥的開闊地。
他們在一個相對隱蔽的溪穀旁停下。
沒有人歡呼,隻有粗重如拉風箱般的喘息聲,汗水順著臉頰小溪般淌下,在沾滿硝煙泥土的臉上衝出溝壑。
空氣裡除了熟悉的汗臭和硝煙味,似乎還殘留著剛才開闊地上濃烈的血腥和焦糊氣息。
徐天亮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苔蘚上,背靠著一棵大樹,胸膛劇烈起伏。
他摸索著卸下湯姆遜那沉重的彈鼓,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金陵腔調帶著劫後餘生的嘶啞,還有掩飾不住的亢奮:
“乖乖隆地咚……
過癮!真他娘的過癮!
看那些小鬼子,炸得跟過年放的炮仗似的!
最後那幾下,舒坦!
比下關碼頭喝老鴨湯還舒坦!”
他咧開嘴,露出被硝煙熏得微黃的牙齒。
張愛民沒坐,他拄著湯姆遜站在一邊,眼神還有些發直,似乎沒從剛才那電光火石般的殺戮中完全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中那支還在微微發燙的衝鋒槍,又抬頭望向開闊地的方向,雖然早已被密林遮擋。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帶著濃重的川音,聲音不大,卻充滿了發自肺腑的震撼:
“格老子的……神了……真的神了……
從勾引,到埋雷,再到包餃子……
一環套一環,嚴絲合縫……
這哪是打仗,這分明是……”
他似乎在努力尋找一個貼切的詞,憋了幾秒才蹦出來,
“……是庖丁解牛!
取鬼子的腦殼,真跟囊中取物一樣撇脫輕鬆)!
連長,你這手活路本事),硬是要得!”
古之月正用一塊破布仔細擦拭著春田步槍槍管上的硝煙殘留。
聽到張愛民的話,他擦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隻是頭也不抬,低沉而清晰的蘇北口音響了起來,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麵:
“囊中取物?”
他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帶著一絲冷峭的意味,
“那是鬼子沒把咱們當人。
輕敵,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記住,今天咱們能活著喘氣,靠的是出其不意,靠的是快、準、狠,靠的是鬼子自己蠢!
下次,未必有這運氣。
都彆喘了,省點力氣。”
他的話像一瓢冷水,瞬間澆熄了徐天亮的亢奮和張愛民眼中的崇拜光芒。
溪穀裡的氣氛重新變得凝重而現實。疲憊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每個人的身體。
孫二狗默默檢查著自己剩下的手雷和引線,河南腔調低沉:
“中,連長說得對。
小鬼子吃了這麼大虧,後麵肯定跟瘋狗一樣。
咱得趕緊挪窩。”
趙大虎把打空的彈鼓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東北腔帶著狠勁:
“挪!往哪挪?
連長,你說個章程!”
古之月將擦好的春田步槍輕輕靠在樹乾上。
他抬起頭,目光沒有看身邊的任何人,而是越過溪穀上方茂密的樹冠,投向東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