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敵再臨
“老周!”
一個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在古之月身後響起。
李營長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臉色同樣陰沉。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老周那張為難的臉,又落在老馬蓋著軍裝的遺體上,眼神複雜。
他直接打斷了古之月和老周的爭執,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執行古連長的命令!
水,先用!
不夠,派人去後麵榕樹洞裡背!
老馬是英雄!
走,也要走得乾淨體麵!”
他最後幾個字,咬得又重又沉。
老周被李營長的目光看得一哆嗦,所有討價還價的話瞬間咽回了肚子裡。
他縮了縮脖子,臉上的愁苦更深了,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要得…要得…
營長發話了…要得嘛…”
他不敢再怠慢,趕緊放下破瓢,轉身跑到自己那個小小的、視若珍寶的儲物箱裡,翻找出一塊相對乾淨、但也打了幾個補丁的白布,
又拿起一個豁了邊的破瓦盆,小心翼翼地從水缸最底部舀出小半盆勉強算清澈一點的水,端到老馬的遺體旁。
營地裡的氣氛壓抑而肅穆。
天光漸亮,晨曦艱難地穿透彌漫的薄霧,灑在榕樹巨大的樹冠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未散的嗆人味道、潮濕泥土的腥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從老馬遺體方向飄來的、淡淡的血腥味。
古之月站在老馬身邊,看著老周用那塊濕布,蘸著渾濁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老馬臉上凝固的血汙和硝煙痕跡。
清水很快變得汙紅。
老馬那張被擦乾淨的臉,在晨光下顯得異常蒼白、安詳,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遺憾,仿佛還沉浸在“到家門口卻回不去”的執念裡。
古之月深吸一口氣,清晨微涼的空氣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卻無法驅散心頭的沉重。
他環視著周圍沉默肅立的偵察連弟兄們——
鄭三炮胳膊上纏著滲血的繃帶,趙大虎拖著傷腿倔強地站著,趙二虎眼睛紅腫,劉拐子失魂落魄地蹲在一邊,
還有更多聞訊趕來的士兵,臉上都寫滿了悲痛和憤怒。
蘇北話在寂靜的晨光中響起,清晰而沉痛:
“偵察連的弟兄們,聽著。
老馬…走了。”
他頓了頓,強壓下喉頭的哽咽,
“他是好樣的!
是咱偵察連的漢子!
是咱全營的兄弟!
今天…全連除必要警戒哨位,所有人…送老馬最後一程!
追悼會,天亮就辦!”
“是!連長!”
眾人齊聲應道,聲音低沉卻有力,帶著壓抑的悲憤。
“連長!
俺和二虎!”
趙大虎猛地抬起頭,拖著傷腿向前一步,東北腔調嘶啞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懇求,
“俺倆…給老馬守靈!
守最後一夜!
送送他!”
趙二虎也用力點頭,眼神裡是同樣的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