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暗戰
榕樹那龐大根係盤繞出的巨大樹洞,被改造成了臨時的營指揮部。
裡麵光線昏暗,空氣裡混合著潮濕泥土的黴味、硝煙的殘留、機油味,以及……一股濃鬱的、甜得發膩的奶油香氣。
樹洞中央,那個從空投箱裡搶救出來的、雖然被擠壓得有些變形但依舊白得耀眼的生日蛋糕,被小心地放在一個彈藥箱改成的“桌子”上。
幾根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燒得半截的蠟燭歪歪扭扭地插在奶油裡,散發出微弱搖曳的光芒,映照著周圍幾張疲憊而沾滿硝煙的臉。
李定國營長站在蛋糕旁,魁梧的身影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有些柔和。
他手裡拿著那個剛剛拆開的牛皮紙信封,臉上的表情異常複雜,堅毅的線條被一種深沉的思念和不易察覺的脆弱所軟化。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壓下胸中翻湧的情緒,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弟兄們,先…吃點甜的,墊墊肚子。”
他拿起一把刺刀,笨拙地切下一塊塊帶著歪斜櫻桃的蛋糕,分給圍攏過來的連排長們,
“要不是這空投…我都忘了…
今兒,是我生日。”
粗糙的大手,遞過來一塊沾著泥土和硝煙痕跡的蛋糕。
張德勝接過,也不客氣,狠狠咬了一大口,香甜的奶油和鬆軟的蛋糕瞬間在口中化開,帶來一種久違的、幾乎令人落淚的幸福感。
他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地感歎,河南腔調帶著滿足和一種莫名的信心:
“營長…這仗…打得值了!
空投…還能想著送蛋糕!
穩了!這仗絕對穩了!
咱們肯定能打回去!
回家!”
“那是!”
徐天亮也塞了滿嘴蛋糕,奶油沾在嘴角,金陵腔調快活地響起,
“小鬼子那點家底,摳摳搜搜!
白天那炮打得,聽著挺唬人,結果呢?
咱們‘毒龍’107迫擊炮)一開嗓,直接給他們山炮點了天燈!
咱們現在是什麼?
是財主!是闊佬!
子彈炮彈敞開了造!
打鬼子一炮,咱還他十炮!
打得他們爹媽都不認識!
這後勤,這補給,感覺被包圍的是他們,不是咱們!”
他揮舞著拳頭,蛋糕屑簌簌落下,
“這次反攻緬甸,贏定了!
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坐在家裡炕頭上,喝著小酒,聽評書了!”
他的話引起一陣低沉的哄笑,樹洞裡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奶油和蛋糕的甜香暫時驅散了戰爭的陰霾。
李定國看著眼前這些同生共死的弟兄,臉上的柔和漸漸褪去,重新被堅毅取代。
他三兩口咽下蛋糕,用袖子抹了把嘴,聲音恢複了慣有的沉穩和力度,如同敲擊在鐵砧上:
“好了,說正事。
剛接到師部確認電令。”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張臉,
“最多!再堅守一周!
孫副軍長將親率的主力前鋒,就能穿插到位!
徹底合圍鬼子這一路!”
樹洞裡瞬間安靜下來,隻有蠟燭燃燒的輕微劈啪聲。
一周!
這個數字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又像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
“這一周!”
李定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鬼子會瘋!
會不顧一切地撞上來!
想活命,想回家吃上那碗過橋米線,”
他指了指蛋糕,
“咱們就得當最硬的烏龜殼!
縮在殼裡,打死不露頭!
絕不主動出擊!”
他走到簡陋的沙盤前,手指用力點著陣地前沿:
“前沿!所有通道!
給我埋上雙倍、三倍的詭雷!
絆雷!跳雷!能埋的都埋上!
讓鬼子每走一步,都踩著閻王爺的門檻!”
他的目光掃過古之月、徐天亮、孫二狗、張德勝:
“彈藥!敞開了用!
能用子彈炮彈解決的,絕不讓弟兄們跟鬼子拚刺刀!
咱們現在有這個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