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終醒
孩子那雙還帶著淚痕的、失去生氣的眼睛,無神地朝著古之月的方向“望”著,仿佛在無聲地控訴:
爹爹,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嗬…嗬…呃啊——!!!”
古之月全身的血液徹底衝上了頭頂,眼前一片血紅!
那滔天的憤怒、那刻骨的仇恨、那足以將靈魂都焚燒殆儘的痛苦和無法形容的、徹底摧毀一切的無力感,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刺穿了他的每一寸神經!
他想撲過去,哪怕同歸於儘!
他想嘶吼,吼出這焚天之恨!
可他的身體,依舊被那無形的、冰冷沉重的枷鎖死死地釘在原地!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乾爹慘死!
看著乾媽崩潰!
看著愛妻血染旗袍!
看著幼子被刺刀貫穿!
喉嚨裡隻能發出如同破舊風箱般“嗬嗬”的、絕望到極致的抽氣聲,每一次抽吸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仿佛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巨大的痛苦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撕碎!
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膛裡瘋狂地擂動、膨脹,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
“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痛哼從古之月喉中擠出。他猛地睜開雙眼!
刺眼!一片慘白的光,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他剛剛睜開的眼睛裡,激得他瞬間又緊緊閉上。
眼皮沉重得如同墜了鉛塊,每一次顫動都牽扯著整個頭顱的劇痛。
耳朵裡不再是地獄般的哭嚎和鬼子的咆哮,而是一種持續不斷的、低沉的嗡鳴,像是無數隻蜜蜂在顱內振翅。
鼻腔裡,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刺鼻、帶著強烈消毒水味道的、冰冷的藥水氣息,
鑽進肺裡,嗆得他忍不住想咳嗽,喉嚨卻乾澀得像被砂紙磨過,火辣辣地疼。
身體的感覺一點點回來了。
身下不是冰冷的青磚地,而是一種相對柔軟、帶著輕微彈性的東西。
他試著動了一下手指,指尖傳來粗糙棉布的觸感。
不是戰場上的泥濘,也不是家中堂屋的磚地。
這裡是……哪裡?
“哎喲喂!
我的老天爺!
寶崽子!
你總算曉得醒噠!”
一個又急又亮、帶著濃重湘潭口音的女高音猛地在他頭頂炸響,像一把鋒利的錐子,瞬間刺破了那惱人的嗡鳴。
古之月艱難地再次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艱難地對焦。
一張放大的、圓潤的、二十來歲女人的臉映入眼簾。
她頭上戴著洗得發白的護士帽,幾縷碎發汗津津地貼在飽滿的額頭上,眼睛不大,此刻卻瞪得溜圓,裡麵盛滿了如釋重負的驚喜和一股子潑辣的關切。
她正俯著身,一手拿著個搪瓷缸子,一手拿著塊濕漉漉的白毛巾,作勢要往他額頭上按。
那濃重的湘潭腔調又快又急,像爆豆子一樣:
“莫亂動!莫亂動!
你個炭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