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探路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古之月身上。
他沉默著,手指在地圖邊緣無意識地敲擊著,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他抬頭,目光如鷹隼般審視著李石頭那張還帶著稚氣卻寫滿決絕的臉,又掃過那道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濕滑絕壁。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下方山澗的轟鳴聲越來越清晰,如同催命的鼓點。
他看到了李石頭眼中那種近乎孤注一擲的亮光,
也看到了隊伍深處那些疲憊眼神裡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
“解裝備。”
古之月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蘇北口音斬釘截鐵,
“隻帶繩子。
小心點。”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地釘在李石頭臉上,
“活著上去。
活著放繩子下來。”
“是!連長!”
李石頭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的激動。
他立刻手忙腳亂地開始解下身上沉重的恩菲爾德步槍、子彈袋、水壺、手榴彈袋…
一件件帶著體溫和汗漬的美式裝備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濕漉漉的岩石上。
很快,他身上隻剩下一件破爛的軍裝上衣和單薄的褲子,背上一盤粗壯的、用於攀登的靜力繩。
他走到懸崖腳下,仰頭望著那堵濕滑、高聳的巨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冰冷的、帶著濃重水汽的空氣湧入肺腑,刺激得他精神一振。
他伸出沾滿泥汙的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冰冷的岩壁,觸手一片滑膩。
他甩了甩手,又在褲子上使勁擦了擦,然後,猛地張開五指,狠狠地摳進一條幾乎看不見的岩縫邊緣!
開始!
李石頭像一隻壁虎,緊貼著冰冷的岩壁,開始了艱難的攀爬。
他的動作並不優雅,甚至有些笨拙,帶著新兵特有的生澀。
但每一步都異常專注,異常用力。
手指死死摳住那些微小的、濕滑的凸起或縫隙,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迅速發白、充血。
腳上穿著磨平的軍靴,小心翼翼地尋找著苔蘚覆蓋下可能存在的微小落腳點,每一次蹬踏都伴隨著碎石和苔蘚碎屑的簌簌掉落。
下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仰頭死死盯著那個在巨大岩壁上顯得無比渺小的身影。
每一片滑落的苔蘚,每一粒滾下的碎石,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提到了嗓子眼。
十米…李石頭攀過了一處相對平緩的岩帶,速度稍快了些。
十五米…他遇到了一塊光滑如鏡的岩板。
他嘗試了幾次,濕滑的岩壁根本無從下手。
他不得不橫向移動了幾米,尋找新的路線。
下方傳來一片壓抑的抽氣聲。
二十米…他抓住了一根從岩縫裡頑強長出的、隻有手腕粗的小樹。
那小樹被他身體的重量帶得劇烈搖晃,根部的碎石嘩啦啦地往下掉!
所有人都驚得差點叫出聲!
李石頭死死抓住樹乾,身體緊貼岩壁,等震動稍停,才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向上挪動身體,越過那致命的光滑岩板。
二十五米…接近崖頂了!
但最後幾米,岩壁向內凹陷,形成了一道光滑的、如同屋簷般的倒懸!
這是最難的一段!
李石頭停了下來,掛在岩壁上,像一片懸在風中的枯葉。
他似乎在積蓄力量,又似乎在觀察最後的路線。
時間仿佛停滯了。
下方,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山澗的轟鳴和每個人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突然!他身體猛地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