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尋蹤
加邁城在燃燒。
冰冷的雨澆不滅衝天烈焰，濃煙如同巨蟒般在斷壁殘垣間扭曲升騰，與鉛灰色的天穹絞殺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混合氣味：濃得化不開的焦糊味，刺鼻的硝煙，甜膩到作嘔的血腥氣，還有建築物燃燒釋放出的、混雜著木頭、布料和某種化學品的怪味。
腳下的街道早已麵目全非，積水混合著瓦礫、泥漿和尚未冷卻的暗紅色血泊，每一步踏下去都發出令人心悸的黏膩聲響。
古之月衝在最前麵，像一頭被仇恨徹底點燃、不顧一切的狂獸。
他的春田步槍平端在胸前，槍管上的血跡混著雨水往下淌。
"快！"
他的蘇北話透著焦躁，
"鬼子聯隊部在英軍倉庫方向，彆讓山田跑了！"
濕透的軍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繃如鐵的肌肉線條。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不斷滴落，衝刷不掉臉上沾染的泥漿和早已乾涸發黑的血漬。
那雙眼睛，布滿蛛網般的血絲，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的、焚毀一切的火焰，死死盯著前方在煙雨中若隱若現的巨大建築輪廓——原英軍倉庫，山田次郎的指揮部！
他手中的春田步槍槍托抵肩，冰冷的金屬槍身成了他身體憤怒的延伸，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噴吐著滾燙的白霧。
“連長！
右翼矮牆！
有動靜！”
緊跟在他側後的徐天亮猛地壓低身子，金陵腔調因高度緊張而變得短促尖利。
他手中的湯姆遜衝鋒槍瞬間指向右前方一片被炮火削去半截的斷牆殘骸。
幾乎在徐天亮示警的同時！
“啪勾——！”
一聲尖銳、極具穿透力的三八式步槍特有的槍響撕裂雨幕！
子彈帶著死亡的低嘯，擦著古之月耳畔飛過，灼熱的氣流刮得他臉頰生疼！
狠狠釘在他身後半截焦黑的木樁上，木屑炸開！
“操！神槍手！”
徐天亮罵了一句，身體已經本能地翻滾到一堆碎磚後。
古之月反應更快！
在槍響的刹那，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向左側撲倒，同時槍口循著槍聲來源閃電般甩去！
瞄準鏡冰冷的十字線瞬間捕捉到斷牆豁口處一閃而逝的、鋼盔下那雙陰鷙的眼睛和黑洞洞的槍口！
砰！
古之月的槍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春田步槍沉穩的後坐力頂在肩窩，瞄準鏡裡，那頂鋼盔猛地向後一仰，連同半個天靈蓋一起被掀飛！
猩紅混合著灰白之物在雨水中爆開一團短暫而殘酷的霧花！
屍體軟軟地栽倒在斷牆後。
“漂亮！”
徐天亮讚了一聲，剛想探頭。
“噠噠噠！
噠噠噠！”
左前方一處半塌的二層小樓窗口，突然噴吐出歪把子機槍那標誌性的、節奏怪異的點射聲！
子彈如同潑水般掃來，打在眾人藏身的瓦礫堆上，噗噗作響，碎石和泥漿四濺！
壓製得古之月他們一時抬不起頭。
“龜兒子的！
打冷槍！”
隊伍裡的小周操著濃重的四川話罵著，縮在一堵斷牆後，狠狠地拍打著濺到臉上的泥水。
“趙大虎！
剛搶鬼子的擲彈筒呢！
給老子端了它！”
古之月的聲音冷得像冰，在槍聲中異常清晰。
“中！”
鄭三炮那甕聲甕氣的東北腔應得斬釘截鐵。
他像頭蠻牛般從一堆沙袋後探出半個身子，動作麻利得驚人。
旁邊的彈藥手飛快遞過一枚八九式擲彈筒專用榴彈。
鄭三炮眯起一隻眼，粗壯的手指飛快估算著距離和角度，雨水順著他剛硬的下頜線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