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之下,官道邊的一個小店,“酒”字旗隨風擺動,門口簷角掛著兩盞牛油燈籠,在風中忽明忽暗。
丁得孫帶著嘍囉將三具屍體推入後院枯井時,井底泛起的腐臭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熏得人幾欲作嘔。
“公明哥哥,這店原是母子三人開的,那老婦人抱著孫兒哭鬨,弟兄們……”丁得孫話音未落,便被宋江抬手止住。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宋江說完,便掀開後廚的青布簾,火膛中的灶火映得他麵色陰暗,“你且去把那小二的藍布衫穿了,讓兄弟們隱蔽在後院,再把後廚蒸的炊餅,水井中冰鎮的酒水裡都撒些蒙汗藥。”
他從懷中取出油紙包,倒出細碎的白色藥粉,隨後,又尋了一件破舊的長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站在櫃台內,宋江整理著衣衫,“外麵的兄弟可準備好了?”
“哥哥放心,”丁得孫點了點頭,“兄弟們到了周邊鎮子買齊了物件,人也都藏好了!”
二更梆子響過三聲,遠處傳來馬蹄聲。
丁得孫和鄧天寶早已換上粗布衣裳,一個蹲在灶前添柴,一個趴在櫃台後假裝打盹。
宋江則穿著一身長衫,在櫃台後站著,打著算盤,充當掌櫃。他的眼神看似專注於算盤,實則餘光時刻留意著門口的情況。
五十名嘍囉藏在後院,透過門隙牆縫,也能清楚看到院子裡的情形和官道上的情況。
秦明的隊伍剛路過小店門口,宋江便高聲招呼:“諸位軍爺辛苦,時辰已晚,何不到小店喝點酒水,解解乏?”
秦明坐在馬上,哈哈笑道:“某家三百兄弟,你這小店如何有酒水伺候!”
“三……三百!”宋江聽到這個數字,手中的算盤珠子嘩啦啦一陣亂響,心中猛地一驚。但他畢竟久經江湖,隻是瞬間的失態後,馬上堆起笑臉,說道:“小店新進的濟州燒刀子,怕是剛好夠軍爺們每人一盞。隻是吃食……”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為難,但又儘力表現出一副為軍爺們著想的樣子。
秦明看了一眼疲憊的軍士,這一路長途跋涉,眾人確實多有辛苦,心中一動,隨即對身邊都頭喊道:“傳下軍令,命軍士修整!備好糧食,今天本將請大家飲酒解乏,每人一盞,不許多飲!探馬今日辛苦辛苦,之後再補上!”
宋江的手指在算盤上叩出碎玉般的脆響,他的餘光瞥見丁得孫在灶間微微發抖的背影,心中明白,之前準備的藥量分明隻夠放倒五十人,如今麵對三百軍士,這點藥遠遠不夠。
宋江不自覺的摸了摸袖口,袖中藏著的油紙包早被冷汗浸透,卻仍不動聲色地拱手道:“軍爺稍待,小的這就去地窖取酒。”
後廚陰暗的角落裡,鄧天寶正將蒙汗藥撒入蒸籠,白汽裹著藥粉升騰而起。
宋江按住他的手腕,壓低聲音道:“把所有炊餅掰碎混進馬料,酒水多分幾壇,兌水!每壇多加迷藥!”
鄧天寶撓了撓頭,“公明哥哥,藥不夠啊!”
宋江眼中寒芒如刀:“那就加砒霜!生死關頭,顧不得許多了!”
當丁得孫抱著兩壇酒走出地窖時,三百軍士已將小店圍得水泄不通。
秦明翻身下馬,腰間的鎏金虎頭牌撞得鐵甲鏗鏘作響。
他盯著壇口新封的黃紙,忽然一把揭開封泥,看向了丁得孫:“且先與本將試酒!”
丁得孫哪裡敢喝這蒙汗藥加砒霜製成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