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
李綱在宋江兄弟二人的禮送下,緩緩走出芒碭山。
一路上,宋江親自牽馬墜鐙,態度恭敬有加,宋清也是緊跟其後,恭送李綱。
這般禮遇,李綱生平頭一遭經曆,心中不禁泛起絲絲漣漪,即便他內心深處對宋江這群草寇的身份極為鄙夷,可在這真情實意的送彆麵前,也難以做到無動於衷。
“宋寨主既然有心招安,奔個前程,那反詩之後還是不要寫的好!”李綱臨上馬車之際,轉過身來,目光直視宋江,神色誠懇地留下這句話。
宋江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看了一眼身後的宋清,隻得苦笑道:“先生所言極是,宋江之前行事魯莽,隻圖一時痛快,如今想來,實在糊塗。隻是我等草莽出身,雖有招安之心,卻不知這招安之路,究竟該如何走下去。先生飽讀詩書,又蒙聖上恩典,做了招安的差事,還望能為宋江指點一二。”
李綱微微頷首,目光望向遠方,沉吟片刻後說道:“招安一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難在朝廷對你們這群草寇心存疑慮,需得拿出足夠的誠意和功績,方能消除猜忌;易在如今朝廷內憂外患,正需人手,若你們能真心歸順,為朝廷所用,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隻是,招安之後,你們需得遵守朝廷律法,聽從朝廷調遣,再不能像以往那般隨心所欲。”
宋江聽後,眉頭緊鎖,陷入沉思,良久才歎道:“先生所言,宋江都明白。隻是我等兄弟,大多出身貧苦,在這亂世中為求生存,才落草為寇。如今若能招安,自是想為兄弟們謀個安穩前程。還望先生在聖上麵前,能為我等美言幾句。”
李綱看著宋江真誠的模樣,心中不禁一動,微微點頭道:“若有機會,此番回京交差之時,李某自會為宋寨主等人進言。隻是最終能否成功,還得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說罷,李綱微微欠身,算是對宋江此前救命之恩的回應,隨後翻身上了馬車,車夫一甩馬鞭,馬蹄揚起塵土,漸行漸遠。
宋江望著李綱離去的背影,久久佇立在原地,臉上的神情複雜難辨。
他長歎一聲,發散著心中的無奈與感慨。
此番,與李綱這幾日接觸下來,他愈發深切地意識到,和李綱這種飽讀詩書、見多識廣的文人書生相比,自己終究太過局限。
在芒碭山占山為王,雖逍遙自在,可眼界始終被困於這一方天地,恰似井底之蛙,之前即便在衙門中做個押司,所見所聞不過一縣之地的天空,對外麵官場之上的諸多門道、規則,知之甚少。憑著那種小聰明,也許能進入其中,但是能否存活下來,都是問題,更談何繼續往上爬?
李綱離了芒碭山一路往北,腳步匆匆,沿途景致不斷變換。經過單州時,城鎮風貌尚算普通,可一踏入濟州地界,他仿若瞬間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頓覺整個天地為之一變。
踏入濟州的官道,平整寬闊,往來行人、車馬秩序井然。
路麵用大塊青石鋪就,馬蹄踏在上麵,發出清脆悅耳的“噠噠”聲。
路旁每隔一段距離,便立著一根高大的木杆,杆上懸掛著畫有警示圖案的木牌,提醒著往來路人遵守秩序。
道路兩側,每隔數丈就有一棵挺拔的柳樹,細長的柳枝隨風輕舞。
行人們神色滿是歡喜,或挑擔趕路,或推車運貨,每個人都忙碌而充實,臉上洋溢著笑容。
道旁的農田,廣袤無垠,一片連著一片。
農田之中,阡陌交通縱橫交錯,將土地分割成整齊的方塊。
田埂用泥土夯實,寬約數尺,上麵長滿了嫩綠的青草,走在上麵,柔軟舒適。田埂旁,一條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穿過農田。
溪水清澈見底,能清晰地看到水底的沙石和遊動的小魚。
溪邊,幾個農夫正忙著用筒車從溪水中引水灌溉農田,他們一邊勞作,一邊有說有笑,絲毫不見苦色。
田地裡,農作物茁壯成長,一片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