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內，雕梁畫棟的府邸中，朱勔一臉心疼地看著朱汝賢，眼神裡滿是關切與責備。
“你看你狼狽的樣子！”朱勔搖頭歎息，伸手輕輕拍了拍朱汝賢身上的塵土，動作中透著疼愛。
朱汝賢灰頭土臉，衣衫破舊不堪，上麵還沾著斑斑血跡，頭發也淩亂地散落著。
他神情疲憊，眼神中卻仍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爹，此番遭遇實在驚險，若不是宋清他們拚死護著，侄兒恐怕就回不來了。”朱汝賢聲音沙啞，想起之前的凶險經曆，心有餘悸。
“他們若是敢讓你命喪沙場，他們就不用回來了！”
朱勔眉頭緊皺，拉著朱汝賢在椅子上坐下，忙吩咐下人端來熱水和飯菜。
“究竟發生了何事？你且細細說來。”朱勔心急如焚，迫切想知道朱汝賢究竟遭遇了什麼。
朱汝賢端起水杯，猛灌了幾口熱水，這才緩緩開口：“爹，兒子奉命押運一批糧草，行至半途，突然遭遇方臘賊軍的埋伏。他們人數眾多，來勢洶洶，芒碭營眾人雖奮力抵抗，但終究寡不敵眾。一番激戰後，糧草大半被劫，傷亡慘重。兒子拚死突圍，才逃了回來。”
朱汝賢說著，眼眶泛紅，臉上滿是自責與愧疚。
朱勔聽聞，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怒拍桌子：“方臘這逆賊，竟敢如此大膽！劫我糧草，實在可惡至極！”
朱勔氣得渾身發抖，心中既惱怒方臘軍的囂張，又心疼朱汝賢和那些死去的將士。
“你先好好休息，此事我定會知會折可大，令其調兵遣將，給方臘賊軍一個狠狠的教訓！給我兒報仇！”朱勔咬牙切齒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厲。
朱汝賢聞言，臉上露出焦急之色，連連擺手，急切地說道：“父親，折將軍自有調度，父親不通兵事，若是指手畫腳，壞了折將軍謀劃，豈不是在官家麵前不美？”
朱勔微微一怔，臉上的怒色並未完全消退，但還是陷入了沉思。
朱汝賢所言不無道理，自己雖然位高權重，但對於行軍打仗確實不如折可大那般精通。
若因自己的魯莽乾預，導致戰事失利，怕是那些西軍蠻子正好把失利理由推到自己身上，到時候不僅無法向朝廷交代，還可能影響自己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可是，那方臘賊軍如此猖獗，難道就這麼算了？”朱勔眉頭緊鎖，心有不甘地說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猶豫，在權衡著其中的利弊。
朱汝賢站起身來，恭敬地說道：“父親，兒子並非此意。折將軍必然已有應對之策，我們此時貿然行動，恐怕適得其反。不如先暗中打探消息，看看折將軍的部署，再尋機而動，協助將軍破敵，如此既能彰顯我們的功勞，又不會壞了大事。”
朱勔緩緩點頭，臉上的神色逐漸緩和：“你說得有理。”朱勔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中的怒火。
“父親，方臘這般逆賊正猛攻秀州。”朱汝賢微微俯身，壓低聲音說道，臉上滿是擔憂之色，“若是過了秀州……”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隱含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一旦秀州失守，蘇州便岌岌可危，他們在蘇州經營的一切都將麵臨巨大的威脅。
“杞人憂天！”朱勔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若是折可大敢讓方臘打破秀州，直逼蘇州，他折可大的腦袋就彆想要了！”
朱勔雙眼微眯，眼神中透著一絲狠厲。
在他看來，折可大身為統兵將領，肩負著抵禦方臘軍的重任，若是連秀州都守不住，讓叛軍威脅到蘇州，影響了官家的錢糧收入，那折可大必定難辭其咎，朝廷也絕不可能輕饒。
朱汝賢微微皺眉，雖然明白朱勔所言在理，但心中的憂慮卻並未減輕。
“父親，話雖如此，可秀州戰事緊急，折將軍縱然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保不會出現意外。我們在蘇州，也當有所準備才是。”朱汝賢試圖勸說朱勔，即便相信折可大的能力，也不能完全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蘇州自身也需加強防範。
朱勔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能有什麼意外？折可大久經沙場，麾下又有精兵強將，區區方臘，何足為懼！你隻管安心養傷，莫要在此杞人憂天，擾亂軍心。”
朱勔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對折可大的能力有著盲目的自信，認為秀州必然能守住，蘇州不會有任何危險。
朱汝賢見狀，心中無奈，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朱勔嗬嗬一笑，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親昵地拍了拍朱汝賢的肩膀，語氣中滿是安撫：“你且放心在蘇州城內呆著，莫要再為那些戰事憂心忡忡。你的功績，為父已經寫好奏折，給官家傳去！官家看了，必定對你讚賞有加。”
朱汝賢微微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多謝父親費心，隻是兒子此番……不僅糧草被劫，而且，損失頗多，而且實在有負父親所托，何談功績。”
朱汝賢低下頭，神色有些黯然，心中對此次任務的失敗仍耿耿於懷。
朱勔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說道：“你這孩子，太過迂腐。功績如何，還不是一支筆，幾個字？為父在奏折裡，可是將你如何英勇善戰，如何帶領將士們拚死護糧，寫得清清楚楚。至於糧草被劫，這是意外，怎能全怪在你頭上？”
朱汝賢聽聞，心中五味雜陳。
“父親，如此……隻怕不妥吧。若是官家知曉實情，怪罪下來……”朱汝賢抬起頭，眼中滿是憂慮地看著朱勔。
朱勔笑著打斷他的話：“你不必擔憂，官家日理萬機，哪有閒心去深究這些細節。隻要折子寫得漂亮，官家看了高興，便是大功一件。你呀，隻管安心等著領賞便是。”
朱勔對自己的手段頗為自信，堅信這份奏折定能讓朱汝賢在官家麵前留下好印象。
“更何況，早年間，我與你祖父二人的功績也是如此操作，有沒有功，不過是官家點個頭的事情而已。”
朱汝賢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勸不動朱勔，他暗暗祈禱，希望此事不會生出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