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北伐如此之急……是否有欠妥當？”蔡京在禦花園跟在趙佶身後，斟酌著話語，謹慎問道。他微微弓著身子，臉上帶著恭敬而又憂慮的神情，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觀察著趙佶的反應。
趙佶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眉頭微皺，眼中帶著一絲不悅：“蔡卿家，為何有此一說？燕雲十六州乃我大宋故土，朕欲收複失地，有何不妥？”
蔡京心中一凜，趕忙低頭行禮，賠笑道：“官家聖明，收複燕雲十六州，乃我大宋曆代先帝之願，亦是天下臣民所盼。隻是如今，江南方臘之亂未定，將士們從西北至河北，鞍馬勞頓，尚未休整。且北伐之事，關乎國家興衰，需從長計議啊。”
趙佶輕輕哼了一聲，背過雙手，望著花園中的假山花草，道：“朕已與群臣商議多次，童貫亦奏報說我大宋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尤其北朝分裂，反叛四起，正是北伐的大好時機。蔡卿家莫非是信不過童貫？”
蔡京額頭微微沁出冷汗，連忙道：“老臣不敢！童樞密戰功赫赫，微臣自然信得過。隻是，遼人在燕雲經營多年，根基深厚，且雖與金國戰事雖有損耗，但實力猶存。我大宋若貿然出兵，恐怕會陷入苦戰，萬一有個閃失……”
趙佶打斷他的話，沉聲道：“蔡卿家，金國那邊已經和朕盟約，同時出兵伐遼，叫起首尾不得相顧，再加上遼國境內叛賊四起，之前的耶律淳，之後高永昌，紛紛叛遼自立，如此時機，豈能放棄？不必多言，朕意已決。此次北伐，若能一舉收複燕雲……大宋，也能喘口氣！”
蔡京見趙佶如此堅決，知道再勸也無用，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再次行禮道：“既如此，微臣祝官家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隻是還望官家多派良將，謹慎用兵，切不可掉以輕心。”
趙佶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蔡卿家放心，朕已任命童貫為北伐總指揮，蔡攸為副使，他們定能不負朕望。待收複燕雲，朕定要出城十裡相迎，親自為童貫牽馬！在汴京大擺筵席，犒賞三軍！”
“那江南……”蔡京欲言又止，他深知江南地區的穩定對大宋財政賦稅至關重要，方臘之亂雖已大致平定，但餘波未消，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折可大壓著方臘，翻不起水花！朱勔也是用心的！”說著，趙佶把軍報遞給了蔡京，臉上露出幾分自信的神色，仿佛一切儘在掌控之中，“一路平叛，雖然速度不快，但是勝在穩紮穩打！”
“這……”蔡京接過來，由於老眼昏花，看起字來十分費勁。他眯著眼睛，湊近軍報，好不容易才模模糊糊看了個大概，頓時眉頭緊皺，滿臉的震驚與憤怒，“那宋清竟敢縱兵劫掠百姓士紳？真是膽大妄為！”
趙佶麵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朕也未曾料到，宋清竟做出這等事來。他本是宋江之弟，朕念在宋江昔日招安有功，才讓他隨軍平叛，想給他個立功的機會，卻不想他如此不爭氣！”
蔡京思索片刻，躬身道：“官家，此事若不嚴懲，恐難平民憤，也有損我大宋軍威。隻是如今正值北伐關鍵時刻，不宜大動乾戈，以免影響軍心士氣。”
趙佶微微點頭，心中權衡利弊，道：“蔡卿所言極是。隻是，這宋清是童貫的人，童愛卿此時為朕北征燕雲，朕在後方斬其愛將，實為欠妥啊！”
蔡京連忙應道：“官家可下旨，命折可大就地徹查此事，若宋清真有縱兵劫掠之舉，定要嚴懲不貸，以正軍法，若其子虛烏有，則對朱勔敲打一二！讓其莫要越俎代庖！如此處置，既能彰顯官家公正嚴明，又可穩定江南局勢，不致影響北伐大計。”
趙佶長歎一聲，望向遠方，心中憂慮更甚：“江南不穩，北伐又迫在眉睫，朕實感壓力重重。隻盼此次北伐能順利收複燕雲，也好讓朕鬆一口氣。”
蔡京寬慰道：“官家寬心，童樞密實乃能臣，定能率領大軍旗開得勝。至於其餘匪患，待北伐歸來，攜大勝之勢，還不是秋風掃落葉？”
趙佶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但願如此吧。蔡卿，三司國庫收入一事，就交給你了，財貨商賈一事，滿朝上下，唯有愛卿能得朕心啊！”
“微臣定當竭儘全力，不負官家所托！”蔡京恭敬地說道，心中卻暗自擔憂，此次北伐與江南之亂，猶如兩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大宋的肩頭，更不要說，肘腋之患的梁山賊，以及千瘡百孔的那些匪患！
穩定大宋，談何容易啊！
蔡京滿心無奈與疲憊，此時的他，真切地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裱糊匠，麵對著一個千瘡百孔、滿是口子的河堤，拚儘全力地想要支撐住。
他站在趙佶身側，表麵上恭敬如常，可內心卻如翻江倒海一般。
大宋如今內憂外患，每一個問題，都如同河堤上的一道口子，看似不大，卻隨時可能引發決堤之災！
蔡京深知，一旦哪個口子堵不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就拿北伐來說，與遼國交鋒，勝負難測。
若戰事不利，不僅燕雲十六州收複無望，大宋可能還會元氣大傷，周邊虎視眈眈的勢力定會趁機而動。
西夏，吐蕃，大理！
哪一個不是豺狼心性？
而江南地區，作為大宋的賦稅重地，方臘的摩尼教，宋清的縱兵劫掠，以及折可大麾下那些見了花花世界失了銳氣，軟了骨頭的西北兵！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在這搖搖欲墜的河堤上，東奔西走，四處堵漏。
可這口子太多，補了這邊，那邊又開始滲水，自己的力量實在有限。
蔡京微微歎了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與無助，但很快又被他掩飾過去。
身為大宋的臣子，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周旋其中。
尤其，最近京西房州一帶，聽說又冒出一個什麼人物！
“唉！天下危難啊！”蔡京步履蹣跚的走出皇城，看著夕陽西下，不禁暗自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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