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辰轉頭,隻見已經瘋癲的蘇墨然被鎖鏈捆在石柱上,這位昔日威名遠揚的二莊主此刻雙眼充血,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你們根本不知道……夜長歌死前……”
“她吞下了楚玉京的一滴心頭血,據說能夠讓人死而複生!”
林逸風猛地拽過蘇墨然的衣領,“你是說,那日夜離歌被打撈出來時,指甲裡摳出的不是淤泥,而是楚玉京的心頭血?”
蘇墨然並不回答,隻是仰天大笑。
林逸風繼續追問道“據說,夜離歌的屍身最後莫名其妙失蹤了,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蘇墨然忽然邪魅一笑,道“曾經欠下的債,無論過多久,終究是要還的,誰也逃不掉。”
林逸風還打算問些什麼,誰知蘇墨然竟突然抽搐起來,口吐白沫一陣,最後氣絕身亡。
東辰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馬棚裡看到的場景——三十多頭半獸馬的瞳孔裡,都釘黑著色銅鈴。
而此刻蘇墨然脖頸處浮現的,不正是同樣的印記?
張大成突然出現在門檻外。
這位素來冷靜的劍癡手持半塊殘玉,玉佩上的紋路竟與夜長歌侍女送給他,讓他轉呈給秦觀潮的那枚玉佩上的紋路完美契合:“我曾聽人說,夜長歌跳井前夜,曾在地上刻下‘七日祭’三字……”
話音未落,整座祠堂突然劇烈震顫。
東辰看見牆上的《道德經》字跡扭曲變形,“道可道非常道”六個字竟化作利刃刺向眾人。
死去的蘇墨然突然活了過來,並狂笑不止,他脖頸處的鎖鏈寸寸斷裂,皮膚下鑽出無數蛆蟲:“看到了嗎?這就是背叛的代價!”
林逸風突然將酒壺摔碎在地。
飛濺的酒液在空中凝成血霧,東辰放佛在血霧中看到一千多年前的畫麵——霧隱宗的宗主夜如站在都護府門前,手中握著半截斷劍,仰天長嘯道“我以我血薦軒轅,不入輪回不作仙。千善碑下無魂鬼,誓報血仇不敬天。”
林逸風突然道“當年我師父用這把劍刺穿自己心脈時,也說過句話。”
如今,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
湘西五劍的師父,必然就是霧隱宗的宗主夜如來。
他以萬年壽命為代價,在這小賢莊內設下千善碑,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夠通過他所留下的幻境,了解當年霧隱宗滅門慘案的真相。
之前,東辰一直想不明白,湘州地界上有名的豪俠不計其數,為何上京王府偏偏將千善碑賞賜給了中規中矩的“湘西五劍”。
如此看來,上京王府給“湘西五劍”頒發千善碑的舉動,並非是無的放矢,反而大有深意。
正是為了通過五人之手,揭示霧隱宗血案的真相。
那麼,觀潮亭主又是何人?
是有可能死而複生的夜長歌?
還是聲名顯赫,威震天下的秦觀潮?
當然,東辰的答案更傾向於後者。
可是,按理說,夜長歌曾背叛了秦觀潮,他是否真的會為她報仇雪恨。
當然,若想驗證這個推測也並非難事,因為趙宇軒曾將一枚梅花鏢打在了觀潮亭的胸口上。
等到日後見了秦觀潮時,隻需查驗他胸口有無梅花印記便可。
冷月如鉤,懸在小賢莊斑駁的飛簷上。
東辰握著太淵劍的手指突然收緊,寶劍表麵的雲紋沁出絲絲寒氣。
這柄跟隨他最久的寶器,總在他心神不寧時微微發光,帶給他莫名的勇氣和信心,此刻卻仿佛被什麼力量死死攥住。
夜風掠過枯林,發出嗚咽般的顫音。
林逸風忽然按住他的肩膀,道袍上的血漬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靛青色:&34;你聽。&34;
一縷孤獨而肅殺的簫聲自遠山飄來,像是有人用骨笛吹奏著《幽冥引》。
東辰渾身血液突然凝固——這正是功德簿幻境中見到,霧隱宗禁地壁畫裡記載的招魂曲!
&34;不好!&34;張大成嘶吼著揮動寶劍,劍身撞在石牆上迸出火星。
原本靜臥在祠堂供台上的七具棺槨同時震顫,棺蓋縫隙裡滲出腥臭的黑霧。
林逸風劍鋒出鞘的刹那,一道血色符文從劍身浮現,映得他臉色慘白如紙。
月光突然變得粘稠如膠。
東辰看見趙宇軒的屍體從井底升起,腐爛的臉上還粘著井底的青苔,脖頸處斷裂的鎖鏈纏著七條蜈蚣。
更駭人的是那些蜈蚣的眼珠,竟與活人無異!
&34;曾經欠下的債務,無論過去多久,始終是要償還的。&34;
趙宇軒的喉嚨裡發出砂紙摩擦般的笑聲,他乾枯的手指突然暴漲三尺,指甲瞬間變成彎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