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閣飛簷於夕陽的餘暉中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簷角銅鈴在江風的輕拂下叮當作響,與靜靜奔湧的赤水,共同勾勒出一幅黃昏水墨畫。
東辰靜立在三樓回廊的陰影之中,玄鐵麵具貼合著發燙的臉頰,掌心攥著的書信已被汗水浸濕了邊角。
他凝視著大堂中央那尊青銅鼎——鼎身雕刻著的睚眥獸首正對著自己,獠牙間尚殘留著暗褐色的血垢。
此乃識人鼎,能辨真偽,東辰心中不禁忐忑難安。
他以無相神劍的身份,來此臨水閣參加五宗會盟大會,事先雖做了周密計劃,卻唯獨遺漏了這識人鼎。
突然,懸掛在鼎耳處的青銅鈴鐺無風自響,發出細碎的嗡鳴,驚得簷下棲息的候鳥撲棱棱飛向暮色深處。
“這位道友氣度不凡。”
東辰正瞧間,忽見一個紫袍老者從暮色中踱步走出,腰間玉佩刻著“南離真火”四字,衣擺掃過青磚時帶起灼熱氣流。
他目光灼灼地問道:“報恩門的信物可帶齊了?”
此人東辰了解過,正是南五宗之一,離火宗的大長老紫胤上人。
東辰躬身作揖,袖中滑出一封泛黃的書信及一枚青銅報恩令。
當他說出暗號“天下之道,儘歸報恩”時,紫胤上人瞳孔驟然收縮,眼角皺紋裡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身後的四位宗師同時捏碎手中的茶盞。
頓時,碎瓷片在半空劃出蛛網般的裂痕,連同著碧綠茶湯組成一道詭異的符咒圖案。
“且慢。”
青衫劍客突然橫劍當胸,劍穗上七顆鮫珠泛著幽光。“無相神劍當年獨闖我天淵門時,可是用這把‘斬淵’劍連破七道禁製。”
他指尖輕彈劍刃,龍吟聲震得梁上積灰簌簌而落。“閣下可識得此劍鋒鳴?”
此人竟是南五宗天淵門的門主,‘青衫劍客’秦藥師。
東辰喉結滾動間,餘光瞥見二樓憑欄處有一道黑影在晃動。
那是他三日前埋在臨水閣的眼線,此刻正用口型傳遞著“速戰”的訊息。
他忽然並指劃破掌心,當鮮血滴在手中那枚寫著‘報恩令’的青銅殘片時,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在半空中蝕刻出一座北鬥七星的凹痕。
“北鬥注死,南鬥司生。”
一個沙啞嗓音自梁上傳來,披著鶴氅的老翁踏著瓦片翩然而下,枯槁手指點向東辰眉心。“這陣法分明是報恩門的七殺陣,你……”
話音未落,東辰突然暴起,大手一揮,將報恩令擲向半空。
令牌在觸及梁柱的刹那炸成碎片,化作三千銀針,如暴雨般射向這位金頂宗的太上長老楚無道。
“萬道嗜血陣!”
東辰輕喝一聲,周身騰起血色光暈。
地麵青磚寸寸龜裂,裂縫中滲出粘稠黑霧,霧氣凝結成無數持劍骷髏,交織成一座巨大血海,猶如一座鬼窟。
紫胤上人揮袖祭出三昧真火,卻在觸及骷髏瞬間轉為幽藍,那些骷髏竟在吞噬火焰!
火焰中傳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震得簷角銅鈴儘數崩裂。
“坎位七步,震宮取巽!”
楚無道突然掐訣,袖中飛出八十一枚銅錢,在空中布成九宮八卦陣。
陣眼處懸浮的銅鏡映出東辰身影,鏡中人卻幻化出八條人影,個個手持一柄長劍。
銅鏡突然炸裂,碎片如利刃般射向東辰,卻在觸及他咽喉前詭異地懸滯。
東辰眉頭一蹙,其視線所及之處,五大宗師周身要穴被骷髏吞噬,仿佛被無形之力緊緊纏繞。
他腳踏七星步伐,縱橫在血海骷髏之間。
每一步落下,腳下都綻放出妖豔的血蓮,如暗夜中的鬼魅舞步,既妖豔又迅疾。
當第七朵血蓮在坤位盛開,整座臨水閣震顫不止,屋簷下十二盞長明燈瞬間熄滅,天地頓現無儘的黑暗。
黑暗中,骨骼錯位的清脆響聲此起彼伏,五大宗師的華服紛紛崩裂,露出內裡玄鐵軟甲,甲胄胸口,那觸目驚心的“恩”字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