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好似一座沉甸甸的大山，狠狠壓在她的心上，使他無法呼吸。
他滿心糾結，忍不住問自己：若此刻放棄救人，在鬼臉之下，能否全身而退？
答案呼之而出，他完全有能力全身而退。
畢竟，以他的能力，雖無法戰勝鬼臉，可鬼臉想要奈何他也絕非易事。
至於身上沾染的魔氣和種下的魔根，日後慢慢尋法清除便是。
然而，若真的選擇逃離，眼前這些慘死的村民，必會如噩夢般，在他心底生根發芽，成為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夢魘。
那樣的自己，還是曾經那個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少年嗎？
塵兒是否還會用那溫柔的目光望向他？是否還會對他傾心相待？
道心已死，何以修仙?
刹那間，他的思緒如潮，之前與村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如同一幅幅幻影畫卷，在他腦海中快速浮現。
他想起了葉凡那如春日暖陽般的笑容，想起小凡爺爺眼中對他滿滿的信任與慈愛，想起張阿婆手中那道平安符，想起李神醫藥囊中那枚被他偷吃的不老丹......
這些畫麵，如涓涓細流，滋潤著他那因掙紮而略顯乾涸的心，變得無比寧靜和柔軟。
“倘若不救他們，那些人都會在痛苦和絕望中死去，還有那些天真懵懂的孩子，以及慈祥而垂暮的老人......”
東辰的胸口一陣劇痛，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狠狠揪扯他的心臟。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眼神中滿是痛苦與自責。
然而，想到入魔後的可怕後果，他的心又如被無數冰冷的針深深刺入。
他深知，一旦入魔，便會遭到世人的唾棄，從此在這世間再無安身之所；也會成為正道的恥辱，淩雲窟的罪人，與慕容卿塵更是再無可能。
一想到慕容卿塵，他的心又是一陣刺痛，那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我……還沒有替塵兒找到解藥，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仗劍江湖的夢想，還沒有去過一趟淩雲窟......”
東辰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痛苦和糾結如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的雙手緊緊握拳，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從指縫間緩緩滲出，可他卻渾然不覺。
“我淩東辰一生所求不多，不過是希望我在乎的人能夠平安順遂，自己能夠無憂無慮，能以手中三尺鋒，斬儘天下不平事，僅此而已。可為何，我這一生卻過得如此顛簸坎坷。蒼天，你待我......何其涼薄！”
東辰的內心陷入了激烈的掙紮，猶如兩條猛獸在心中相互撕咬，讓他痛苦不堪。
此時，戰場上的情況愈發危急。
村民們的慘叫越來越微弱，仿佛生命的燭火即將熄滅；鬼臉的身體越發凝實，龐大而扭曲的身軀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黑色旋渦瘋狂旋轉，好似要將整個世界都卷入無儘的黑暗之中，隨時都會將一切吞噬。
時間，此刻如同握在手中的細沙，飛速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緊緊關乎著全村人的生死存亡。
東辰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砸在滿是塵土的地麵上，瞬間消失不見。
他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村民們在絕望中發出的聲聲呐喊。
這時，淩鳳年的話突然在他心中浮現：“手中劍不指弱者，心中劍不畏強權；殺天下該殺之人，平天下不平之事；若遇強敵，哪怕不敵，也要毅然出劍，即便倒下，也要以血肉之軀鑄造劍道豐碑，讓劍客精神永垂不朽......”
“罷了！”
他深深歎了口氣，那一聲歎息，仿佛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帶著無儘的無奈與堅定。
然後他緩緩睜眼，看向遠方，眼中透著一股決絕和悲涼：“塵兒，你曾說你希望未來的夫君是一位能夠匡扶社稷、護衛眾生的大俠。這一次，我也想做一回大俠，但願你能體諒我此刻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