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內,寒風刺骨,冰凍三尺。
東辰的腳底碾過結了冰碴的地麵時,"哢嚓"一聲脆響,混著細碎的骨渣。
他低頭看時,冰麵下層層疊疊的白骨堆裡,幾截泛青的人骨正隨著冰層開裂緩緩上浮。
這些白骨並非普通獸骨,而是當年禹王為防妖龍怨氣侵蝕地脈元胎,將戰死士卒的屍身封入寒玉冰棺,卻不想千年後冰棺損毀,骸骨被怨氣浸透,反成了滋養妖龍的養料。
東辰驚得冷汗浹背,頭頂懸著的冰錐簌簌墜落,在地麵砸出細密的坑窪。
他抬頭看向斬龍台的瞬間,正瞧見古老而又巍峨的斬龍台中央,此刻已多出了一具無頭屍。
說是"無頭屍",倒更像一座被腐蝕了千年的腐山。
九首妖龍被斬下的九顆頭顱早已不知所蹤,剩下的軀乾足有三人合抱粗,鱗甲上結著暗紫色冰碴,每道鱗縫裡都滲出黑褐色的黏液,滴在冰麵上滋滋作響,泛起濃烈的腐臭和鐵鏽的氣息。
最駭人的是它脖頸處的傷口——原本該是九顆頭顱生長的位置,此刻被九根手臂粗的玄鐵鎖鏈貫穿。
這玄鐵鎖鏈也並非凡鐵,而是取自上京九州最深處的火山核心——九州玄鐵,蘊含著至陽之力,本是上古時期用來鎮壓地脈邪祟的聖物。
九根鎖鏈另一端深深紮進斬龍台的岩石裡,將九首妖龍的軀乾牢牢鎖在地上。
每根鎖鏈上都刻著古老的鎮邪符文,符文由禹王以自身精血混合九州各州鎮土之土書寫,需以每月十五的月光祭煉才能維持效力。
此刻九州玄鐵卻有多處泛著暗紅,像是被某種力量啃噬過,符文邊緣的冰碴正簌簌融化,露出下麵焦黑的痕跡。
“主上,您快看。”
鬼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幾分發顫。
東辰轉頭,見這位鬼將軍正盯著無首屍的咽喉處——那裡有個碗口大的血洞,像是被利器生生剜掉了腦袋,傷口邊緣還掛著半凝固的黑血,在冰麵上洇出詭異的紫斑。
“這是......”
東辰震驚不已。
鬼王的魂體裹著寬大黑色披風,唯有兩顆眼眶閃爍幽藍鬼火,像極了黑夜中的惡鬼。
“九首妖龍的本體。”
鬼王眼中閃過一抹恨意和淒涼,“當年禹王斬殺九首妖龍時天地失色,怨氣衝天。禹王怕它借怨氣重生,便用九根九州玄鐵把九首妖龍本體封印於此。您瞧那些鎖鏈——”
他抬起虛無的手臂,指向玄鐵鎖鏈末端:“九州玄鐵每根鎖鏈都浸過鎮北軍將士的血,並且有禹王親手加持了七十二道鎮妖符,本是為了鎮它們的怨氣,可現在鏈條卻在崩塌......”
東辰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這才發現鎖鏈上的血漬和符咒正在剝落。
更詭異的是,那具無頭屍的腐肉正在蠕動,無數黑紅色的觸須從傷口處鑽了出來,在空中扭成九首妖龍的本相幻象。
“老鬼,快捂住鼻子。”
東辰從懷裡摸出一粒淨氣丹,掰下半粒塞進鬼王手裡,“這味兒實在太衝。”
他自己卻捂著鼻子湊近細看,當他目光落在無頭屍頸椎處的切口時,眉頭微皺——那裡有道極細的劍痕,像是被極其鋒利的武器一劍斬斷的,“這刀工......也確實隻有像禹王那種用劍高手方能辦到。”
“主上!”鬼王突然拽他的袖子,“您快看,禹王的肉身在那裡!”
東辰抬頭,這才注意到斬龍台最深處的三角青銅祭壇上,有具枯坐的身影。
與其說是那是一個人影,倒不如說是一具活屍,因為他的身上毫無半分魂魄氣息,卻煥發著盎然的生機。
他身著一件玄色大氅,在陰風陣陣中獵獵作響,腰間的名牌已蒙上厚厚的灰。
這人與東辰在幻象中見到的禹王,除了蒼老了許多之外,如出一轍。
此刻,禹王低頭沉思,麵容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
但若是細看,才發現他身上魂氣全無,顯然已死去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