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散去後的村寨,氣氛壓抑到讓人心慌。
焦黑的殘骸堆疊著,刺鼻的血腥味混著焚燒後的焦糊味,裹挾著苦澀的草藥氣息,每吸一口氣都像壓著塊巨石。
東辰拖著疲憊身軀,站在澤公那間彌漫著腐朽菌絲味的石屋裡。
他能清楚感覺到左臂深處湧動的妖血正翻江倒海般翻騰,劇痛如同無數細針紮進骨髓,心跳每加重一分,灼燒感便濃烈幾分。
九洲鼎在他意識空間中低沉震顫,天珠也在持續抽取著他本就所剩無幾的精力,竭力壓製血脈異動。
他眉頭微皺,不動聲色地把左手往衣袖裡藏了藏。
澤公枯槁的臉轉向他,深陷的眼窩不再渾濁,透著沉重的決絕。
老人查看過昏迷的阿蠻——她氣息微弱得像風中殘燭,肩胛處深可見骨的傷口仍在滲血——聲音沙啞道:“強行穿越雲夢沼澤,直麵無數邪祟意誌衝擊,又遭魔氣侵蝕,能撐到現在,全靠……”
他深深看了東辰一眼,“上古遺族先祖留下的路,怕是走不通了。”
東辰留意到,澤公匆匆瞥了一眼自己左臂微微緊繃之處,旋即將目光投向洞外天邊那片躁動不安、翻湧著暗紅的陰雲。
澤公沉默須臾,凝視著東辰的眼眸,言辭懇切問道:“淩少俠,你可否確保決然不做任何有損本村村民之事?”
東辰一愣,神色凝重答道:“自然,無論何時何地,晚輩皆不會傷害上古遺族任何一個人,倘若違背今日誓言,必令我斃命於亂箭之中。”
澤公頷首,“是時候讓你們知曉一些事了。”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招手示意,呼他和小雷跟上。
寨子後方荒僻的山壁前,東辰看著澤公念誦古老咒語,結出繁複手印拍向岩石。
一陣輕微摩擦聲後,山壁竟裂開一道漆黑縫隙。
帶著塵封歲月寒意的空氣噴湧而出——那是供奉“祖靈石刻”的禁洞。
踏入洞窟,四壁上密密麻麻的符號瞬間攫住東辰全部注意力。
不是文字,是蒼勁原始的圖騰:斷斷續續卻暗含規律的雷紋閃電,夾雜著完全無法辨識的古老痕跡,。
頓時,一股來自洪荒的蠻荒氣息從石壁上撲麵而來。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最深處,那幅巨大卻殘損嚴重的壁畫上:
核心是塊紋理流動、隱現光華的漆黑巨石,透著曆經萬劫不變的穩固感。
那是上古遺族的祖傳聖物——龍眠石。
上方是個沐浴純淨雷光的身影,姿態純粹而溫和,其所施展的術法竟然是引導,而非征伐。
那影子看不清真實麵目,但輪廓與驅妖師陸絳如出一轍。
下方盤踞著由扭曲線條構成的恐怖黑影,龐大可怖,但畫麵傳遞的不是攻擊或封印,而是黑影與龍眠石的奇特聯結。
東辰心中了然,那便是聖淵中被封印的怪物,村民口中的獄龍。
當然,亦是被魔化的第六條龍脈。
最關鍵的是,一道纖細幾乎斷裂的雷紋光線,模糊連接著引雷者、龍眠石核心與獄龍最深處某點。
“不是驅逐封印……是‘安撫’,不是徹底斬殺,而是維持‘平衡’……”
澤公的聲音在洞內回蕩,帶著先祖餘韻,字句重重砸進東辰心底,“需‘引雷者’,能引至陽天雷,心澄無垢,更重要的……身負‘祖靈印記’或持特定‘媒介’者……方能靠近,嘗試……聆聽獄龍的意誌?而不被後者毀滅欲吞噬……”
他撫摸著壁畫上那道幾近消失的連接線,長歎道:“溝通的雷紋之鑰……具體方法……早已失傳。這東荒雷澤的天空,我們……守不住了。”
安撫?
溝通意誌?
東辰心臟狂跳。
與他在深淵邊緣感知到的第六條龍脈最原始意誌傳遞出的、難以言喻的“渴望”產生了強烈共鳴。
他的目光像鐵鉤般釘在壁畫上。
雷紋流轉軌跡、斷裂符號形狀、指向獄龍核心的模糊光點……這一切不再是雜亂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