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數日,舟楫靠岸。
三人棄舟登岸,眼前豁然開朗。
但見人煙稠密,車馬輳輻,屋舍鱗次櫛比,叫賣聲、吆喝聲、談笑聲不絕於耳,端的是繁華熱鬨。
牌樓高聳,上書三個鎏金大字——“清風鎮”。
此地依山傍水,乃是通往淩雲窟的必經之路,亦是山下第一大鎮,三教九流,往來如織。
謝冰燕與杏紅雖是初見如此市井繁華,眼中不免新奇,但舉止依舊保持著世家女子的端莊。
東辰則看似隨意地打量著四周,眼神卻銳利如鷹,掠過一間間客棧酒樓,最終,目光定格在鎮中一處頗為氣派卻也魚龍混雜的客棧——八荒客棧。
他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楊素之密室中那份卷宗的內容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血刀’、‘煙鬥’、‘白無常’,潛伏於清風鎮,八荒客棧,甲字房、丙字房、戊字房,扮作行商。
“連日舟車勞頓,不若就在此鎮稍作休整,也備些上山用的物資。”
東辰看似隨意地提議,手指自然指向那八荒客棧,“我看這家客棧頗為寬敞,就這裡吧。”
謝冰燕自是無可無不可,柔順點頭:“但憑陳公子安排。”
三人要了兩間上房,東辰一間,謝冰燕與杏紅一間。
步入客棧大堂時,東辰目光似無意地掃過角落。
隻見一桌坐著三名看似普通的客商,一人身材魁梧,手邊放著一個長條包袱,形狀狹長,隱有血腥氣透出。
然而,東辰心裡清楚,那絕非一般的包袱,其中所藏匿的,乃是一柄名震天下的殺伐之刃,血刀。
另一人瘦高,麵色蠟黃,叼著一杆烏木煙鬥,吞雲吐霧間眼神睥睨,看人總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必是‘煙鬥’無疑。
第三人則是個麵色蒼白、眼袋浮腫的胖子,必是白無常。他那一雙不安分的眼睛,滴溜溜地在過往的女客身上打轉,尤其在謝冰燕和杏紅進來時,目光更是黏著不放,毫不掩飾其中的淫邪之色。
這三人的偽裝可謂天衣無縫,氣息也收斂得極好,若非東辰早有情報,幾乎也要被瞞過。
但他靈覺敏銳,更能感受到那看似平常的包裹、煙鬥和眼神下隱藏的戾氣與血腥。
東辰與他們錯身而過時,腳步微頓,用僅有四人能聽到的聲音,輕笑道:“嘖,洞裡的老鼠,倒是會找地方打窩。”
三人身體皆是微微一僵,眼中瞬間閃過驚疑與殺機,但抬頭時,東辰已若無其事地引著兩位姑娘走上樓梯,隻留下一個背影。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但旋即強壓下情緒,不敢在此時發作,隻是氛圍驟然冷了幾分。
安置好行李,東辰以“獨自逛逛,熟悉環境”為由出了門。
他並非漫無目的,而是在鎮外尋了一處香火早已斷絕的破敗廟宇,地方偏僻,殘垣斷壁,正是下手的好去處。
是夜,月黑風高。
八荒客棧內,白無常心癢難耐,白日裡那青衣少女的清麗容顏和那俏丫鬟的身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正躁動間,忽聽窗欞極輕微一響,一道黑影掠過,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
他本就是色中餓鬼,疑心是那兩位美人之一,或是鎮上其他美貌女子,當下按捺不住,淫笑一聲,悄無聲息地躍出窗戶,循著那抹幽香和隱約的身影追去。
那身影飄忽不定,專挑僻靜小巷,最終引著他來到了那處破廟之前,一閃身便入了廟內。
白無常不疑有他,心急火燎地衝了進去,口中猶自汙言穢語:“小美人兒,莫要躲了,爺來疼你……”
廟內漆黑一片,唯有殘破的屋頂漏下幾縷慘淡的月光。
他剛踏入廟門,一道冰冷徹骨的劍光毫無征兆地自他頭頂陰影中暴起。
快!
快得超出了他反應的極限!
他甚至沒看清出手之人是誰,隻覺喉間一涼,所有聲音和念頭便戛然而止。
離殤劍的劍尖已精準地點碎了他的喉骨。
東辰的身影如鬼魅般飄落,看著地上癱軟下去的屍體,眼神淡漠。
“第四個。”
片刻後,東辰重返八荒客棧附近,將血刀的那柄殺伐之刃盜出,並未立刻離去,而是故意讓刀身映著月光,在血刀窗前一晃。
對於嗜刀如命的血刀而言,刀便是他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