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延之的眼淚簌簌落下。
他紅著眼睛看向賀濤,
“父親寧願相信外麵那些兒子,都不願意相信我們,都是兒子,都是骨肉親人,可就是沒有半分信任給鄞之,我弟弟一直在哭啊,在那個院子裡,哭了那麼多年,父親聽見了嗎?”
賀延之鬆開攥著顧詩的手,在傭人的攙扶下站起,他聽著外麵嘩嘩的雨聲,眼眶發了紅,
“阿鄞在外麵跪了好久,他一直在等父親你,可長生把他抓了去,說他弑父,父親...”他譏笑著,
“你難道忘了這些年,阿鄞為你、為賀家付出多少,在墨西哥有人暗殺你,是我弟弟站在你麵前!是我弟弟掩護你撤退,不是你外麵那些兒子!”
他聲嘶力竭的喊著,紅血絲布滿整個眼眶。
一向溫潤平和的大兒子,第一次忤逆了父親,聲淚俱下般。
那晚,賀濤踉蹌地跑出房間,他要去找鄞之。
當賀濤帶著人在地牢找到賀京安時,他看著小兒子躺在汩汩血水中,那張清秀稚氣的臉沒有任何血色,空洞的眼珠子凹陷著,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乾屍...
水裡的蛆蟲還在啃咬著他的身體,鑽入骨肉之中吸吮著他的血,但他已經不能像個正常孩子那樣起來去拍打,他隻是乾癟地躺在那裡。
賀濤再也克製不了內心的絕望,他撲過去,撈起賀京安冰冷的身體,把臉貼在小兒子臉上,阿鄞的臉好冰好涼,眼淚猝不及防滑落,砸在賀京安臉上。
賀京安感受到臉上的濕濡,可他沒有力氣再抬起手去擦拭臉上那濕濕的東西,隻是用低到幾不可聞的聲音,碎碎道:
“冷...”
“冷...”
“媽、我冷...”
微弱的喊聲在賀濤耳畔響起,男人高大的身軀劇烈顫抖著,他望著懷裡的小兒子,他就躺在他的臂彎裡,蜷縮成小小一團。
那雙像星空的眼睛,現在空洞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他錯愕著一遍遍擦拭著小兒子蒼白的臉,哭得撕心裂肺,
“阿鄞,不冷了,不冷了,爸爸在這裡呢...”
他跪在他身旁,把身上的外套脫下,裹在小兒子身上,懷抱著冰冷的賀京安,跑著向外麵去。
地牢外,
賀長生見父親那一副像丟了魂魄的模樣,當即嚇得跪在地上。
他顫抖著趴伏在地上,微微抬起些頭,去看父親懷裡的賀京安,在對上少年那張滿是血跡的臉時,賀長生的心猛地一顫。
陽光照在少年的臉上,他很白,白到襯著血都是刺目的紅,蜿蜒滴落,無不在昭示著他對他犯下的罪行!
賀長生以為父親不會追究,已經默認讓他來處理賀京安,可為什麼他會來?為什麼會弄成這副丟了命的模樣?
大腦突然想起前一晚,長庚對他的提醒,他深夜來找他,告訴他,
“爸爸還是疼四哥的...”
當時長庚說完,他和長柏都不信,都覺得長庚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膿包。
直到現在,父親抱著賀京安,從那暗無天日的地牢跑出,站在他的麵前,他才知道原來長庚說的是對的...
賀長生跪在地上,渾身發著顫。
後麵趕到的賀長柏和賀長庚見自己大哥跪在地上,也慌忙地跟著跪在地上。
賀濤抱著冰冷的賀京安,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台階被大雨衝刷的很乾淨,隻是小兒子所過之處,血滴的滿地都是。
沿著台階正啪嗒啪嗒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