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初的大腦確實是一片空白。
那是一種被超出認知極限的景象。
強行衝刷過後留下的空洞與嗡鳴。
大乘八重天的長老。
那可是足以橫壓一州,讓整個長青仙宗連喘息都覺得奢侈的恐怖存在。
就這樣,被一個字,抹去了?
不是擊敗,不是鎮壓,是抹去!
仿佛他從來就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這種手段,是仙?還是魔?
死寂,如同瘟疫般在天地間蔓延。
終於,厚土神教那艘巨大的玄黃飛舟上,一個弟子承受不住這極致的恐懼,精神徹底崩潰了。
“魔鬼!他是魔鬼!”
他發出了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
轉身就化作一道土黃色的遁光,向著天邊瘋狂逃竄。
這聲尖叫如同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
“跑!快跑!”
“長老死了!我們快逃!”
“向教主求援!快!”
數百名厚土神教的弟子如夢初醒,臉上被無邊的恐懼所占據。
他們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與高傲,此刻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一道道遁光,如同受驚的蝗蟲,從飛舟上四散奔逃,場麵混亂到了極點。
長青仙宗的眾人見狀,心中剛升起一絲“仇敵潰逃”的快意。
那道懸浮在半空的黑衣身影,卻動了。
他甚至沒有轉身。
隻是那雙看著林婉初的深邃眼眸。
微微動了一下。
仿佛對這些逃竄的螻蟻,感到了些許不耐。
他緩緩抬起右手,修長的手指在空中隨意地一彈。
動作優雅宛如高山流水的樂師,在撥動無形的琴弦。
咻!咻!咻!咻!
數百道纖細如牛毛的灰色劍氣,無聲無息地迸射而出。
它們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沒有斬裂虛空的可怕鋒芒。
它們隻是精準地,如同長了眼睛一般,追上了每一道逃竄的遁光。
然後,輕輕地,穿了過去。
“噗噗噗噗——”
天空中,下起了一場詭異的血雨。
那些不可一世的後土神教弟子。
無論是元嬰,還是化神,甚至其中幾位合道初期的執事。
他們的身體都在半空中猛然一僵。
護體法寶、護身靈光,在那灰色的劍氣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下一刻,他們的眉心處,都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血洞。
生機,神魂,在瞬間被徹底湮滅。
一具具屍體,如同下餃子一般,從高空中無力地墜落。
做完這一切,葉玄仿佛隻是撣了撣衣角的灰塵。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那艘失去了主人,靜靜懸浮的玄黃飛舟之上。
“礙眼。”
他又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屈指一彈。
這一次,不再是劍氣。
而是一縷純粹的混沌神力。
那力量擊中飛舟的瞬間,沒有發出任何劇烈的爆炸聲。
隻見那艘由無數珍貴神鐵鑄就,刻滿了厚重陣紋,足以抵擋大乘修士全力一擊的戰爭堡壘。
從被擊中的那一點開始,迅速地化為最原始的金屬粉末。
那是一種結構層麵的徹底分解,一種存在意義上的完全抹除。
轟隆隆……
龐大的飛舟,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
就化作了一堆無用的廢銅爛鐵。
從空中轟然墜落,砸在遠處的山脈之中,激起漫天煙塵。
整個世界,終於徹底清淨了。
從頭到尾,這個男人,隻說了三個字。
“聒噪。”
“礙眼。”
一言,可殺大乘。
一念,可滅全宗。
林婉初的嬌軀,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她手中的碧綠法杖。
杖端的生命寶珠散發出的光芒,都因為主人心緒的劇烈波動而明滅不定。
她看著那個緩緩轉過身來,一步步向她走來的男人。
他的背影,在長青仙宗所有人的眼中,宛如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隻。
不,神隻也沒有這般霸道,這般漠然。
他更像是一切規則的製定者,是淩駕於神魔之上的存在。
危機解除了。
宗門保住了。
可林婉初的心中。
非但沒有半點喜悅。
反而掀起了比剛才麵對後土神教時,更為洶湧的滔天巨浪。
震驚、茫然、困惑……
他是誰?
他來自何方?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長青仙宗上下,感激不儘!”
一位須發皆白,修為在合道初期的太上長老。
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來,連忙帶著幾位宗門高層飛上前。
對著葉玄恭敬無比地行了一個大禮。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更有麵對這尊神秘強者的恐懼。
然而葉玄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甚至沒有用眼角的餘光。
去看一眼這位在長青仙宗地位尊崇的太上長老。
仿佛在他眼中這些人與路邊的石子,沒有任何區彆。
他見過這些躬身行禮的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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徑直走到了林婉初的麵前。
兩人的距離,不足三尺。
林婉初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而霸道的氣息。
那不是任何熏香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質的獨特味道。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握緊了手中的法杖,清冷的俏臉上滿是警惕。
葉玄停下腳步,那雙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她。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看穿她的道胎,洞悉她神魂深處所有的秘密。
在這樣的注視下。
林婉初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修為、心境、意誌,都變得像一層透明的薄紗,無所遁形。
“你的道,太柔。”
終於,葉玄開口了。
他的聲音平淡,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斷言。
“草木向陽而生,汲取雨露滋養,這沒有錯。”
“但你忘了,真正的參天神木,想要刺破蒼穹,還需曆經雷霆的劈打,承受霜雪的磨礪。”
“一味的溫和、守護、退讓,隻會讓你自己,連同你想要守護的一切,都成為他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轟——!
這幾句話,不帶任何法力。
卻像是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林婉初的道心之上!
她的嬌軀猛地一顫,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
太柔……
曆經雷霆……
砧板上的魚肉……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敲碎了她一直以來堅守的修行理念。
她修行的長青訣,講究的是生生不息,以柔克剛,守護萬物。
她一直以為,這是木係道法的真諦。
可今日宗門麵臨滅頂之災。
她除了準備燃燒自己,做那飛蛾撲火般的最後一搏外竟毫無辦法!
這個男人說得對。
她的道,在真正的強權與霸道麵前,不堪一擊!
一股強烈的羞惱,從心底湧起。
自己堅守了數百年的道。
竟被一個初次見麵的外人。
如此輕易地一語道破了所有瓶頸與缺陷!
“你……”
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喉嚨裡乾澀無比,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