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茶幾上,兩杯剛沏好的明前龍井氤氳著熱氣,茶香嫋嫋。
李江河端著茶杯,吹了吹浮葉,眼皮微抬,率“喲,老陸?今天這是吹的什麼風,把你給這大忙人給吹到我這兒來。”
陸仲華嗬嗬一笑,“再不來,你要把我這老夥計給忘嘍。”
李江河眼皮一抬,“你那和我這兒,拐著彎也不到二裡,我怎麼把你忘了。”
陸仲華兩指拈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你就光會說我了,你不也一樣,就不到二裡地兒,你說你多久沒去我那坐著了。”
“咱倆啊,半斤八兩,都是大忙人,誰也彆說誰。”
李江河坐了起來,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忙?我一個退休的老頭子,有什麼可忙的,每天就是喝喝茶,發發呆,閒著呢。”
“哎,都一樣,都一樣,”陸仲華擺擺手,“說起來,最近身體怎麼樣?我看你氣色倒是不錯。”
“還行,一把老骨頭了,就那樣吧。三天兩頭還得跟家庭醫生報到,比上班還準時。”
李江河笑了笑,反問道:“你呢?看你這精神頭,應該硬朗得很。”
陸仲華挺了挺腰板,“咳,老毛病了,就那樣唄。放心,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李江河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陸仲華好一會兒,點點頭,“看出來了。”
這壯的跟頭牛似的,整天杵著個拐棍裝13,還有空摻和兒孫的床上問題。
“咱們這個年紀啊,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李江河點點頭,又把身子往椅背上靠,目光掃過窗外修剪整齊的庭院,“今年這天兒倒是怪,都這個點兒了,院兒裡的風還不怎麼涼快。”
“可不是嘛,”陸仲華立刻接話,“比往年這時候熱多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家那幾盆蘭花都快養不活了。”
“蘭花是嬌貴……得用心……”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氣、養生、無關痛癢的時事,就像真的是兩個最普通的老人閒聊寒暄。
茶喝過半,陸仲華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杯壁,終於還是沒忍住,看似隨意地開了口,“江河啊,前陣子你過生日,俊航那孩子帶女朋友回來給你瞧了?”
他笑了笑,“小夥子動作倒是快。”
李江河原本半闔著眼似在養神,聞言,撐開一隻眼皮,懶洋洋地瞟了陸仲華一眼,聲音沒什麼起伏:“啊,是啊。怎麼了?”
那眼神明晃晃的寫著:我孫子帶女朋友回家,關你屁事?
陸仲華被他這態度噎了一下,維持著臉上的笑意,感覺胸口竄起一團火苗——簡稱窩火。
語氣卻帶上了幾分“推心置腹”的擔憂,那小樣兒真誠的很,“嗬嗬,沒什麼,就是關心一下孩子,那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不是。”
又歎了口氣,“咱們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年紀輕,見識少,容易被人盯上。現在這世道啊,外麵亂七八糟、心思活絡的人太多了,專挑俊航這樣的單純小夥子下手,防不勝防啊。咱們做長輩的,不得不多替他們把把關,你說是不是?”
他這話說得“語重心長”,就差直接說你大孫子,被忽悠啦,被驢啦。
李江河聽完,才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將茶杯往桌上輕輕一擱,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呀,還是改不了愛操心的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