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
杭城,濱江區分局,訊問室內。
羅大成正在對馬洪波進行訊問,力求把當日在婚房衛生間內發生的事情,徹底還原。
還原事實真相。
這畢竟是人命案,不同其他案子,必須得慎重慎重再慎重,必須要調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有絲毫的漏洞。
這就需要不斷查證據,也需要反複訊問相關人員。
“馬洪波,你老實交代,當日在衛生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死者薑傑在被刺之前,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那個刺他的伴娘趙雅楠,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羅大成凝目盯著馬洪波,聲音嚴厲地問道。
馬洪波此刻狀態可以說是非常的差。
頭發亂糟糟的。
眼睛裡滿是紅血絲。
黑眼圈。
滿麵油光。
嘴唇乾裂,還起了火疙瘩。
顯然這幾天,他的日子過得一點都不好,不,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過得很差。
巨大的心理壓力下,吃不好睡不著,整個人的狀態是每況愈下,越來越差。
惶惶不可終日。
聽到羅大成的問話,馬洪波甚至還恍惚了兩下。
“啊?”
馬洪波好像傻了一樣,抬頭看了眼。
雙目無神,隻有紅血絲。
隨後聲音沙啞地開口道:“警察同誌,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你到底還要問我多少回啊!”
“我真的要崩潰了!”
“我說了,當時就是在衛生間裡,我們進去確實是有些的歪心思,就想占點便宜。”
“但真的就隻是想占占便宜,過過嘴癮,你要說讓我們有什麼更多的想法,那也不可能,因為我們壓根兒就沒有那樣的膽子……”
馬洪波搓了搓臉。
非常頹廢的樣子。
心裡早已被絕望填滿。
“警察同誌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你們就不要再問了。”
“我隻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至於四眼仔……哦也就是薑傑,我沒注意到啊。”
“當時那麼混亂,誰還能注意到他了……”
“我本來在衛生間靠近淋浴頭那邊,薑傑在馬桶那邊,我腦袋後麵又沒有長眼睛,真的不清楚。”
“就突然聽到薑傑慘叫了一聲,然後我回頭就看見他軟綿綿地滑到地上,捂著胸口,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然後那個伴娘,坐在馬桶上,手裡握著一把剪刀,上麵還有學,那個伴娘顫顫巍巍的,嚇得臉都白了。”
“這個時候其實我也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隻以為可能是剪刀不小心劃破了四眼仔。”
“還是胖子先發現不對勁的。”
馬洪波臉上明顯的閃過了驚恐的神情。
“他指著薑傑說,麻子你快看,四眼好像……有點死了。”
“我走上前,一落腳就踩到了血,粘粘的。”
“我看到,薑傑躺在地上,胸口往出冒血,就好像泉眼似的,他睜著眼睛,臉上滿是驚恐的神情,嘴巴張了張,似乎在說,救我。”
“我尼瑪當時就嚇死了,連滾帶爬地就往外跑。”
“胖子也跟著我一起跑。”
“再後來的事情,那我就完全不知道了……我真不知道啊警察同誌,因為我都跑出去之後,就被董家寶拉著去了樓梯間商議。”
“還是再後麵,我才知道他們報了警,叫了救護車,把薑傑拉走了,可薑傑還是死了。”
馬洪波表情複雜。
不知道是惋惜,還是憤怒,又或者,是後怕。
畢竟,
如果當時是他選了趙雅楠,那麼很可能死的,就是他了。
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還要個屁的美女?
羅大成抱著胳膊,靠坐在椅子上,目光銳利如鷹,死死盯著馬洪波。
想要從他身上的小動作,臉上的微表情,看出點什麼端倪。
在羅大成這銳利的目光注視下,馬洪波感覺渾身不自在,艱難吞咽口水。
結結巴巴道:“警,警察同誌,我說的都是實話,沒有欺騙,沒有隱瞞啊警察同誌!”
“我都這樣了,已經證據確鑿的作偽證和誣告陷害,我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說謊,這對我沒好處,我都明白的。”
“所以警察同誌你放心,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啊。”
馬洪波滿臉真誠。
他這倒不是說謊話。
而是真的全盤托出。
當然了,馬洪波並不是後悔了,他隻是怕了。
現在隻想著坦白從寬,立功減刑。
都不用警察怎麼訊問,他都想有什麼說什麼了。
哪裡還敢隱瞞?
哪裡還敢欺騙?
在觀察了馬洪波一番之後,羅大成內心暗暗點頭,以他的目光,如果馬洪波有欺騙,是瞞不過他的。
畢竟馬洪波也不是什麼反偵察能力出眾的悍匪。
說白了他就隻是個有點賊心,賊膽有限的盲流子而已。
羅大成連殺人犯、搶劫犯、麵粉冰糖販子都審過。
對付這麼個人,還不是手拿把掐。
所以羅大成可以肯定,這個馬洪波,必然是有什麼說什麼,再無欺騙。
“刑!”
羅大成點點頭。
正要說什麼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羅大成眉頭一皺。
正常情況下,
他在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是不會有人來打擾的,因為訊問很多時候都講究一個“一氣嗬成”。
讓犯罪嫌疑人在高壓之下,自亂陣腳,心理防線崩潰,從而交代犯罪事實。
如果中途有人打斷,節奏一亂,很可能前功儘棄。
犯罪嫌疑人得到喘息的幾乎,便有可能重新構築心理防線,繼續抵抗訊問。
但這個時候偏偏敲門聲響起,這也就意味著,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很緊急,很重要,不得不打斷他的訊問。
羅大成立刻起身開門。
沒有直接在門口說話。
而是走出去,關上門,這才向著敲門之人問道:“什麼事?”
對方滿臉著急,語速極快道:“羅隊,不好了,那個薑傑的父母,把他的屍體搬到了大門口,還找了記者采訪。現在搞得沸沸揚揚,門口圍了很多人,那個薑傑的母親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
羅大成沉聲問道。
對方道:“她還說,我們是故意拖延時間不結案,還說是犯罪嫌疑人背後使手段了什麼的。”
聞聽此言,
羅大成眉頭一皺。
怒氣上湧。
好一個潑婦!
是,她確實死了兒子很難過。
但她來跑了好幾次,羅大成每次都是很耐心很認真地給她解釋,說這個案子還存在疑點,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並且也向她保證了,肯定會查明案情,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結果……
劉翠萍這娘們兒好像根本聽不懂人話一樣。
鬨了好幾次。
這也就算了。
這次竟然,把薑傑的屍體都搬過來,還喊了記者。
這是要乾什麼?
那些無端猜測詆毀,又是什麼意思?
真是豈有此理!
“我知道了,我去處理。”
羅大成丟下一句話,邁開大步,快速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