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裡揣個娃娃將近十個月,你的脊骨,你的四肢,你的五臟六腑,都很辛苦吧。”
昨日姬素閒看到的六娘腹部的慘樣,貴族女子嫁人之後也難免會有這樣類似或相同的症狀,她們都會叫醫師為她們開藥塗膏,也有一部分不管如何養護都變不回曾經少女時期的白嫩肌膚,因此會被自己的夫君厭棄,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把一房又一房的小妾抬入府中。
六娘不過是尋常婦人,其艱難處境可想而知。
“......奴,奴家不苦。”六娘報以微笑,她心中有些異樣,卻察覺不出哪裡不對。
“娘和婆婆都說,世間女子都是這樣活著的,大家都一樣。”
六娘懷胎十月的時候的確覺得有些辛苦,心裡總有一股莫名的委屈,可看見身邊女子都習以為常,又覺得自己不該那樣矯情。
“......”姬素閒眉頭輕皺,朝六娘輕笑,交雜著一點苦味,她問得有些猶豫,“不後悔嗎?”
“啊?”
“為了生下一個孩子,懷胎十月,日夜勞作。”
姬素閒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不得解開的疑惑:“這天下的父母,可會後悔?”
六娘聽了隻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後悔?”
“小桃是奴家的全部啊。”
“......”
刹那間,姬素閒腦中轟鳴,她想起來了很多東西。
粗糲的大手,橫飛的唾沫,暴力的推搡,交接於人手之間的兩小袋麥米。
以及,那一道糾纏了她數十年的,淒厲的聲音。
【不能賣啊,不能賣啊!閒兒是我們的孩子!我隻有她了,不能賣啊!】
姬素閒在這之後久久沒有說話,六娘見此也不好再開口。
六娘帶著他們走的路比他們之前要走的那條要快很多,兩個時辰後就到了。
東南方的魯州城常年多有春汛,與燕門大不相同,至今都還在下著連綿不斷的春雨,導致黃長江江尾的水量與日俱增,魯州城有將近一半的城域處於黃長江的下遊,其他地方倒是還好,但魯州城的城西和城北也因此聚集了眾多難民,多是老幼病殘。
尚榆晚等人進城後派人找到一家還在經營的客棧,租下相應客房後,白逍野和程一水帶著其餘人在整理東西,陸何影跟著蕭清序去了客房,尚榆晚和姬素閒則是帶著六娘母女倆在另一間房中用膳。
小桃和六娘一樣有些膽小,姬素閒在一旁耐心的給她夾菜鼓勵她多吃些。尚榆晚握著六娘的手連連感謝,說要給她銀子,六娘卻半點也沒敢收。
“不必了!少夫人和小姐救了奴家和小桃已是大恩,奴家是萬萬不能收的!”
六娘不斷拒絕,尚榆晚直接硬塞給她。
“六娘不必客氣,此行若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進城呢!”尚榆晚強硬的把錢袋塞到六娘手中,臉上笑意滿麵,“六娘不讓我的人護送你們離開,那這些銀子也該收下才是,不然日後孩子若是有了難處要如何是好?”
“我家中也有幼子,是懂得六娘愛護子女心情的”
六娘見尚榆晚這樣堅持,又看了看被姬素閒哄的放下心防開始大口吃飯的小桃,“那,那就多謝少夫人了。”
“是我該謝謝六娘才是。”
尚榆晚說好話跟不要錢似的,讓六娘和小桃吃好喝好之後又親自送走了他們。
“白逍野。”
待人走遠了,尚榆晚的神情漸漸平淡下來。
白逍野應聲而來,“屬下明白,會叫人盯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