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旭骨子裡生來就有一股不甘屈服的勁頭,為了達成目的雖不至於不擇手段,但哪怕再痛她也忍得下去。
一根筋,也就是尚均護,那個人性情固執得跟頭牛一樣。兵事上還好說,但私底下一旦認定了某個人或某件事就不會再改,就如當年他和當今聖上結交為拜把子的兄弟那般。
思及此,百裡蒲心中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袁璣也回來了,見尚榆晚眼睛有些紅,什麼也沒問,和百裡蒲說了一聲就把人帶走了。
尚榆晚也不多留,告辭之後就跟著袁璣移步出宅。
百裡蒲看著他們二人消失在月洞門處,起身走去小徑上踱了幾步,眉頭輕皺。
真是像啊,這孩子到底是誰呢?沒有戴假皮麵具,聲線,容貌,都和尚家那女娃截然不同,為何會那麼相像?
百裡蒲看著地上從石縫裡努力鑽出的泥草,垂眸不語。
十多年前鎮南軍叛變,北東西三方也被群起攻之,聖上為救南方百姓禦駕親征,被偷偷摻進來一腳的遊叩國害了身子,自那以後就日漸衰弱,身子骨大不如前。回京之後又遇上太後外戚專權,使了雷霆手段才讓風波平息,京都百姓這才免遭一難。
聖上的身子吃了不少的藥才勉強養了回來,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的猜忌之心如同春後竹筍一般萌發出來,且愈發嚴重。
百裡蒲其實至今也沒想通為何四方將軍手中都握有重兵,但聖上偏偏拿拜把子的兄弟尚均護開刀。
當真隻是因為天師的預言嗎?不可能,聖上不是忌憚鬼神之人,其中背後定然另有緣由,但百裡蒲直到現在也什麼都查不出來。
要說尚均護,這人也的確是重情重義到認死理的地步。
天師預言剛現世那一年,任誰都知道該立即向聖上表明自己的忠心。偏偏尚均護什麼也沒做,直到尚榆晚五歲就差點死於追殺那一次,他才用邊境不穩回京安頓的借口將妻女送入京都為質。
有人道尚均護是為了妻女才會和異族勾結通敵叛國,百裡蒲從未相信過這樣的說辭。他的弟子眼睛不瞎,不會看上一個不忠之人。
可若這個孩子所說不假,當真是蕭清紀和琅絳暗中苟合,想必是尚均護發現了什麼,不過還來不及給京都送去消息就被滅了口。
這個孩子......有尚均護一模一樣的忠君,忠虞,及忠民之心。
不過她忠的不是聖上,而是蕭清顧。
“你和先生說了什麼,這般傷心?”
尚榆晚和袁璣並肩而行,袁璣走的很慢,尚榆晚也不好走在他前邊。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嘴上倒還是客客氣氣的:“我很忙,沒有空閒去傷心,袁大人看錯了。”
袁璣低眼看向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尚榆晚,“對不起。”
尚榆晚一愣,側頭,“什麼?”
袁璣再次道歉:“對不起,昨夜我不該對你動殺心,是我錯了。”
“......哦。”尚榆晚點了點頭,收回目光,“我昨夜不是氣這個。”
她看見匕首沒藏好的那一刻立馬就要撒手遠離,並非是怕袁璣殺了她,而是不想動手傷了袁璣,對後麵的合作不利。
“就算不是氣這個,我也該向你道歉。不過若不是氣我對你動殺心,那是?”
尚榆晚坦言:“你拿樓主威脅我。”
袁璣:“......”
他早晚弄死蕭清序這個禍害。
尚榆晚不知道袁璣在想什麼,但還是出言提醒:“樓主於我有救命之恩,不管是誰都不能傷他,害他。任何方麵都不行。”
袁璣眼色微沉,應了一聲。
小晚在尚家滅門之後最先出現的地方是百家樓,那裡可是蕭清序管轄的地盤。小晚現在安然無恙的活著,還能在百家樓有一席之地,袁璣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蕭清序必然付出了不輕的代價。
“還有,我不是尚小姐,這一點,袁大人可要記清了。”
重生之秘已經有四個人知曉了,蕭清序、姬素閒、陸何影和藥老都是自己人,尚榆晚也就沒有糾結。但袁璣此人心機城府都極為深沉,不能讓袁璣認出她真正的身份。
袁璣明白尚榆晚不想讓彆人知道她還活著的消息,也應了下來。
“以後不許叫我小晚。”
袁璣不說話了。
尚榆晚看見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馬車,也不管袁璣應沒應,簡單打了個招呼就上了馬車。
袁璣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有幾分落寞。
她說她忙,卻能為尚家人停留,也能為蕭清序放緩步子。
唯獨他。
連她的一個回頭都不曾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