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同質的記憶越來越多,就像是隻用泥巴建成的房子那樣,風吹日曬之下,泥巴房搖搖欲墜,即便你想辦法再糊更多的泥巴上去,也改變不了泥巴本身的特性,改變不了泥巴房久經使用後就會變得脆弱的規律。”
“現如今的屏障就跟那泥巴房一樣,即便我的祖輩們再怎麼努力想要往其中填充記憶以維護,但效果就如不斷往脆弱的泥巴房上糊泥巴一樣,隻能暫時維持,而不能長久地維係下去。”
“可就是這短暫的維持,也已然讓我們付出了很多代價,花房裡的那些孩子們多可憐啊,自出生起就沒有見過外麵的太陽,連自己的記憶都不配擁有,隻能如器皿一樣不斷承載著彆人的記憶,看著彆人的人生,然後死去。”
“活下來的孩子也不得不以空白之身,重新投入到村莊的日常勞作之中,就像個還沒被榨乾奶的奶牛一樣,隻要還活著,能做出貢獻,就要一直一直為族群,為家鄉,獻上自己的一切。”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屏障愈發脆弱,而且族中人也在不斷萌生質疑、反抗的念頭,就連我也是,即便我接手了族長一職,是整個族中知道最多秘密的人,我也依舊無法理解祖輩們的抉擇。”
“哈哈,就當作是我忘本了吧,反正比起如何想辦法去維係那該死的屏障,我更多卻是在想怎麼能毀掉那個災厄,徹底將我們從這該死的使命中解放出來。”
“她們不該經曆這樣的人生,她們的人生,也應當如你們一般,鮮豔明亮,充斥著繽紛的色彩,而不該是在充斥著黑白二色的世界裡,猶如空殼一般,懷著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度過這樣可悲至極的一生。”
德塔莫莉腦中閃過無數的畫麵,她身為族長,掌握著調動記憶的能力,她從屏障中那祖祖輩輩的記憶中窺見了她們的生活,也從當下的現實裡看到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就像是一個永遠無法結束的循環一樣,實在讓人感到崩潰與絕望。
而且,就算到了日後,她們拚儘全力也無法繼續維係屏障,導致災厄現世,世人怕是也會將其歸結到她們頭上,認定是她們製造了災厄,是她們放出了災厄,她們才是真正的罪人。
根本無人知曉她們為此付出了多少代價,流了多少的血汗與眼淚,她們的奉獻就像是個笑話一樣。
災厄現世,首當其衝就是她們雪地巫女一族,她們很有可能帶著一身的汙名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無法辯駁,更無力辯駁。
德塔莫莉不想變成那樣。
她與弟弟的誕生,被上一任族長視作轉折的希望,她們堅定地認為這對雙胞胎會帶來希望,能夠找到新的辦法將蠢蠢欲動的災厄重新鎮壓住。
但她們顯然失望了,因為德塔莫莉才不想像她們那樣愚蠢地去犧牲,她是個自私的人,尤其是在見過其他人那悲慘的命運之後,隻覺得這一切都不值得她付出。
“既然鎮壓是鎮壓不住了,不如就從根源去解決,去削弱災厄本身的力量,隻要災厄沒有足夠的力量複蘇,那屏障是強是弱也就無所謂了。”
這的確是個辦法,但是,屏障依舊是有必要存在的。
赫莉婭道:“可你們的屏障,除了用於鎮壓災厄,還有屏蔽神明窺視的用途在吧?”
“畢竟這災厄的力量,想來諸天神也是非常感興趣的,你們肯定也是擔心引發神明的爭搶,才會想方設法地防範來自天空的窺探。”
德塔莫利點頭,“的確,所以我並不打算借助混沌之主的力量來削弱災厄。”
“將災厄的力量給予祂,那不亞於喚醒災厄。”
赫莉婭摸了摸下巴,總算是琢磨清楚了對方與自己心平氣和分享族中秘密的原因了。
原來是衝著自己的身份來的。
她是戰爭之神複生的容器,擁有吞噬之力,能夠吸收災厄的力量,而且她身為人族,必然不會吸收太多,否則她會爆掉的。
除此之外,她還是帝國的公主,即便她擁有了足夠的力量,還有戰爭之神庇佑,但想要發動戰爭,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頭頂上還有個克洛德死死壓著她呢。
而且,戰爭的成敗從來都不取決於某一個人。
再者說,赫莉婭可是被天上諸神都盯著呢,但凡她有挑起戰爭的念頭,怕是立馬就會被唐耀星給抓起來,祂們都不敢冒那個風險去輕易點燃任何一絲通向神戰與世界毀滅的導火索。
如此看來,赫莉婭簡直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但你們要搞清楚一件事。”赫莉婭提醒道,“神明的視線已然落到了此處,不管我答沒答應你們削弱災厄的力量,你們都必然要擔負起更大的壓力,去守住這個災厄存在的秘密。”
“你們可有對策了?”
德塔莫莉與德塔莫利對視一眼,相視一笑,眼神交換之間便已然共通了心意,確認了那個選擇。
那是一個帶著悲涼的笑,是一個妥協無奈的笑,更是一個自嘲的笑。
“我說過的,記憶的力量既強大,也弱小,我在外遊蕩這麼多年,已然擁有了再富足不過的記憶。”德塔莫利道,“而且,我在混沌手底下可不隻是打雜那麼簡單,還是弄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雖然那時的他已然不想回去繼續麵對那可悲的命運,但他卻也還是不忍心繼續看族人這樣被使命給折磨著,所以想方設法搞了點應該派的上用場的東西,打算得了機會就送回去。
隻是命運弄人,沒想到還是逃不過被支配的未來,他便是親身送來了這些物件,順便再搭上自己。
德塔莫莉道:“而我,作為近百年來最強大的雪地巫女族長,以身為殉,想來也能夠支撐那屏障再挺過幾十年。”
赫莉婭有些愕然,其他人也明顯沒想到她會願意自我犧牲,紛紛瞪大了眼睛,而貝恩斯更是直呼出聲:“你認真的嗎……”
“怎麼都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啊……”德塔莫莉笑了兩聲,這次的笑容倒是帶上了幾分真情實感,不像從前那禮貌客氣或是自嘲的笑容。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你自己說你是個自私的人,也不願苟同祖輩們的選擇,這樣的你,竟然會想靠著自我犧牲來解決問題嗎?”卡斯珀質疑道。
“為何不會,如果隻犧牲我們兩個,能換來其他族人以及後代幸福而自由的生活,那不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嗎?”她回道。
阿芙拉:“如果你沒有遇上我們,那你會像以往一樣,一直延續下去嗎?”
德塔莫莉思考了片刻,“或許會,也或許不會。”
“沒有德塔莫利,僅靠我一個人可能撐不住,出於自私的逃避,或許我會選擇封閉自我,任由情況這樣繼續下去,直到未來能夠出現一個扭轉一切的族長,來結束這一切。”
“但或許,我也會選擇直接撂擔子不乾了,強行吸收災厄的力量,要麼支配它,要麼成為它,總好過一直惴惴不安地任由它來支配我們。”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麼……倒是個真性情的家夥……
見大家都不說話了,德塔莫莉又道:“還有什麼問題嗎,都可以問,我難得心情這麼好,也難得,這麼願意想講話。”
德塔莫利看著明顯變得有些開朗的姐姐,不由得想到之前自己說的那些話,赫莉婭身上的確有一種魔力,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傾訴的魔力,就連德塔莫莉在她麵前都變得健談起來了。
赫莉婭看了眼貝恩斯,又看了眼德塔莫利,最後才看向族長大人,“那個,我很好奇一件事,就是……”
“你們是怎麼能控製生的女孩遠多於男孩的啊……”
“這有什麼好控製的?”德塔莫莉略微不解地回答說,“男的也好,女的也罷,生下來都會被送入花房,而存活下來者才會回到村莊繼續生活。”
“隻是男孩活下來的幾率遠遠小於女孩,所以你們看到的男人才少而已。”
“而也正是因為男人少的緣故,我們一族才不得不以這種方式進行種族的延續。”
“至於為什麼男孩死亡的概率會這麼高,我從族中的一本書裡看到過有關此的解釋,但真實性不敢保證。”
“說是最初的族長曾被男人狠狠傷過,怨恨之深,使得其死後化為了一種詛咒,所以族中的男人才都是短命鬼來著。”
赫莉婭:……
有種本以為要聽一個特彆精彩的故事結果到最後吃了坨大的的感覺……竟然就是這樣的原因嗎???她還以為是什麼這裡的女性有什麼特彆之處,或是什麼性彆平等意識覺醒啥的呢,結果就這?就這?
“那所謂的共享生命,不著痕跡地偷走彆人的記憶,都是所謂的,記憶的力量所致,對嗎?”赫莉婭合理猜測道。
“差不多,但更準確而言,這並不是我做的,而是屏障所為。”德塔莫莉解答說。
“?”
“屏障……?”
“你的意思是,屏障是活的?”
德塔莫莉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像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她們不能理解一樣,“那是自然。”
德塔莫利幫她解釋了:“一株草活了一百年怕是都能成精了,更何況是記憶的聚合體,從上古時代延續至今,若是死的那才奇怪。”
“那,它,你,你們,額……”赫莉婭有些卡殼了,“那,執掌北極鄉的,究竟是你,還是它?”
喜歡雲想之端請大家收藏:()雲想之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