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她們好像……不知冷暖?”
此話一出,立刻得到了另外兩人的點頭附和。
這外頭大雪天的,她們出門都要穿著厚厚的棉服戴著圍巾手套,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
可村子裡的那些人,全都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色連衣裙,雖然是及腳腕的長裙,但她們裙子下麵也沒穿褲子啊!
這稍微動一動風就灌進去了,皮膚就露出來了,除了好看一無是處,看著就齁冷。
而且赫莉婭上手摸過,那裙子的布料也是薄薄的,壓根起不了保暖的作用。
換她穿這裙子在外頭溜達一圈,保管凍成傻子凍成冰雕。
可那幫雪地巫女,一個兩個完全沒有感覺,該怎麼乾活怎麼乾,即便露出的皮膚都被凍得發紅了,可她們就好像喪失了知覺一樣,完全沒有冷的反應。
赫莉婭也想起自己跟德塔莫利對戰時,對方射出來的冰箭稍微擦過都能感覺到上麵刺骨的寒意,可德塔莫利捏在手裡卻好像沒感覺一樣,當時的她實在不能理解。
但現在,看到有一幫子不怕冷的,她瞬間理解了,但也隻理解了一點——指把他歸類到雪地巫女這個奇怪到她幾乎無法理解的族群中。
而且,在這裡待久了,她甚至偶爾會產生是不是她們三個有問題的念頭。
“而且,除此以外我發現,她們的這裡……”阿芙拉點了點腦袋,不太確定道,“好像有點問題。”
赫莉婭:……
卡斯珀:……
這真的不是在罵人嗎?
察覺到二人無語的神情,阿芙拉抿了抿唇,也一臉無語。
“我的意思是,她們好像,記憶有些錯亂斷裂。”
“當我問起她們關於小時候的事,或者是過往的經曆時,我發現她們大多都是支支吾吾的。”
“倒也不像是在隱瞞,而是好像,真的想不起來了,記憶模糊到根本講不出一件完整的事來。”
“而且就算有的能準確說出以前的事,我也發現,她們所說的事,都非常相似,就像是有一個固定的故事模板一樣,大家都是套用這個模板在編自己的故事。”
“我印象很深刻的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說她小時候也碰見了外鄉人拜訪,對方當時還帶著三歲大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歡那小孩,得了空便會來看孩子,逗孩子玩。”
“因為村子裡有些女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組建家庭,她就是其中一個,所以就特彆喜歡那個孩子,對此印象非常深刻。”
“她能準確地描繪出初見那孩子時對方的穿著打扮,孩子喜歡什麼玩具,孩子的一些小習慣,比如喜歡黃色,喜歡肥皂香,喜歡亮晶晶叮叮當當的玩具。她還自己親手做了一串風鈴送給那孩子。”
“平時就喜歡抱著孩子去畜牧棚裡看動物,或者陪小孩一起堆雪人,或是坐在壁爐旁給孩子講故事。”
“這些都沒問題,但後麵我又問到一個大概二十出頭的姑娘,她也提到了外鄉人帶的孩子,也是三四歲大,也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她也給對方做了一串手鏈,也喜歡帶著孩子去畜牧棚裡看動物,玩雪,講故事。”
“我當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後麵我又去一一問過其他人,有的人記得有這麼個小孩,有的人是完全不記得,而且記得的人裡,都給這個孩子親手做了禮物。”
“這就很奇怪了不是嗎?”
“而且她們在敘述自己故事時,都沒有其他族人的出現,就算真有那麼一個孩子存在,沒道理說隻有某個人一直在接觸孩子,但從她們的故事來看,好像就是這樣,一直都隻有她一個人在陪孩子玩,而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赫莉婭往左歪頭,卡斯珀往右歪頭,兩人動作一致地摸著下巴在思考,很努力地在分析其中的關聯。
“你確定有著類似經曆的兩人真的隔了快二十歲?或許有的人天生顯得老或者小呢?”赫莉婭首先提出質疑。
“我都問過了,年紀不會出問題,都有旁人佐證,就是相差了將近二十歲,卻經曆了差不多的事。”阿芙拉回道。
“或許其中有人是編的呢,這種事說不準的啊……”卡斯珀道。
阿芙拉瞥了他一眼,“我倒也沒有遲鈍到連真話謊話都辨彆不清。”
“那不一定。”赫莉婭反駁說,“你沒發現這裡的人,情緒都很淡漠嗎,跟冰塊一樣,就怕是撒謊,也是那種臉不紅心不跳的。”
阿芙拉垂眸認真回憶了一番,發現好像還真是這樣,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那些人說的是真話,她們的記憶的確存在著某些問題。
“嗐,沒事,反正我們又不是奔著探明北極鄉來的,到時候拿了解藥咱就離開了,這裡再古怪都與我們無關。”赫莉婭聳了聳肩,放鬆下來,開始享受她的晚飯了。
“嗯……說的倒也是。”
大家嘴上都這麼說,但心底裡卻不約而同的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
這北極鄉,這雪地巫女一族,真的是處處透露著奇怪與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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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塔樓——
德塔莫莉坐在棺材的一邊,垂眸盯著躺在棺中那張與她有著九成相似的麵孔,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道雪鴞的鳴叫聲劃破天際,她低垂的眼睫顫了顫,隨即回過神來,勾勾手指驅使她的長發纏繞上德塔莫利的身體,把他從棺材中拉了起來。
她抬手撫上對方胸口那猙獰的口子,那是殺死他的致命傷口。
她端詳了許久,而後伸出一指,抵在傷口處,一點點插了進去,攪動血肉的聲音讓人聽了頭皮發麻。
她撕扯著傷口,直至傷口擴張到能夠伸進去二指,她麵無表情地用那素白修長的手指摳挖著裡頭的肉,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最後摳出了一粒不過指甲蓋大小的冰晶,仔細瞧,便能發現那是刺穿他胸口的冰箭尾羽的一部分,隻是不知道本該消散融化的冰箭為何在這裡還會殘餘有碎塊。
她猩紅的手指輕撚著那冰晶碎塊,那一向冷靜的眼眸中忽的浮現出好些紛雜的情緒來,有愧疚,有嫉妒,有憎惡,有同情,有不忍,有痛苦,就像是往沉澱數十載的那些記憶的湖水裡丟進了一塊石頭,蕩起層層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她捧著親生胞弟的臉,與之額頭相抵,“我不知道你醒來之後會不會恨我,但我不能看著你死。”
“你要陪著我一直痛苦下去才是啊……怎麼能把我丟在這麼難捱的世界裡獨自離去呢……我不允許啊……”
德塔莫莉閉上眼,嘴唇嚅動,念著聽不懂的咒語,而垂在她身後的頭發分成好幾縷飄蕩起來,並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先後伸向德塔莫利被破開的胸口。
頭發絲上的光點緩緩遊入他心口,伴隨著一縷縷頭發上光芒的黯淡,隻見那猙獰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愈合,他冰冷的軀體也在一點點回溫。
而被汲取了光點的頭發,則如同枯草一般垂落,化為死物,不再有光澤,被德塔莫莉揮手直接切斷了。
紛紛揚揚的碎發飄散在密閉的空間內,不多時便在棺材底鋪了薄薄一層,與德塔莫利自己那一頭長發交織在一處,某種意義上實現了相連。
待一切結束,德塔莫莉那一頭秀麗的長發已然變得參差不齊,就像是一隻被拔光了毛的鳥雀,四處皆是她的落羽。
她將自己胞弟已然回溫的身體放回到棺材之中,而後雙手撐在地板上,呈匍匐狀,緩緩低下頭去,直至額頭觸地,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在膜拜其信仰的主。
她口中依舊喃喃念著古怪的語言,隨著話音落下,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光束自地下深處湧出,回應了她的呼喚。
而她腦袋那七零八落雜亂的頭發再一次煥發出生命力,以一種詭異的不同尋常的可怕速度瘋狂增長,並且不再受重力的束縛,而是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意誌般飄浮在空中,猶如一張蜘蛛網。
某種神秘的存在給予了她力量,讓她得以彌補剛才複活德塔莫利所耗費的能量,但她麵上依舊難掩疲憊,可見精氣神難以借此恢複。
德塔莫莉疲倦地挨在棺材邊上,垂著頭靜靜等待著胞弟的複生。
此夜似乎格外的漫長,不待天光亮起,棺材中的人便輕顫著睫毛,緩緩撩開沉重的眼皮,時隔十幾日的死亡的昏暗,再次捕獲光明。
可當他看見趴坐在棺材邊上那個日夜出現在他夢中難以忘卻卻也不願再見的人時,他的心在一瞬的停滯後有力地鼓動著,那些被他封存的記憶與情感也如滔滔江水般翻湧而出。
他一度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當他察覺到那他曾竭力撕扯掉的猶如蛛絲一般的聯係再次纏上身體時,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是回到了北極鄉,回到了那個他做夢都忘不掉,自己拚死都要離開的家鄉。
亦或者說,囚牢。
他努力回想自己此前的回憶,而一抹紅色幾乎是立刻占據了他腦袋的全部,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赫莉婭……”
德塔莫莉聽見他的聲音,一下子從淺眠中抽離出來,直起身子看向擰著眉正思考他昏迷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德塔莫利,開口道:
“歡迎回家,德塔莫利。”
可看她的表情,無悲無喜,既看不出親人複生的喜悅,也看不出所謂的歡迎的熱情,冷冷淡淡的,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德塔莫利撐著棺材板坐起身來,同樣也是冷冷的臉,聽見對方的話,他隻是斜睨了她一眼,並冷笑一聲。
家?這種地方稱得上是家嗎?
雖然赫莉婭對他的記憶做了幾處修改,但問題不大,他稍微細想便將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全都串聯起來了。
無非是她不知為何沒能立刻死去,借此機會反殺了他,但又因著寒毒的原因不得不找上雪地巫女一族,這才會拖著他的屍體回到了北極鄉。
這可真是……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即便自己再怎麼努力逃離,最終也會陰差陽錯地回到最初的起點,回到命運給你規劃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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