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西塞與赫莉婭的第一次交談,並不是那天在領域內呼喚得到回應的時候,而是在更早以前,早到什麼程度呢,早在她第一次成功喚出領域時,她就隱隱約約聽到了來自心底的聲音,一直在喊她的名字,跟特麼叫魂似的。
那是沃特西塞殘餘的意誌在呼喚她。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隻以為是自己魔力損耗過度而引起的幻聽,便沒有再搭理。
一直到她被涅緹娜掏了心臟,為了吊命破除了大半封印後,沃特西塞的聲音才漸漸清晰了起來。
一開始沃特西塞隻是叫她的名字,後來便演變成吐槽她所做的事,指導她學習魔法,或者是引誘她成為貪婪的奴隸。簡而言之就是身體裡出現了一個爹味滿滿的家夥,時不時就冒出來說兩句話,儼然把她的意識海當祂家一樣,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可偏偏赫莉婭想防都防不住。
因為她這具身體本就是為祂複蘇量身訂造的,與她的適配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剩下那百分之一還是因為穿越而來的異界靈魂。
她現在的情況其實和塔羅斯克差不多,一具身軀裡存有兩個完全獨立的靈魂,噢不對,她還要更牛逼一點,應該是三個才對,隻是阿達萊西沒睡醒而已,不然她腦子遲早被這兩尊神給吵翻天不可。
赫莉婭第一次深入與沃特西塞對話是在她與傑帕斯鬨翻臉前一晚,那夜她本該墜入夢境,但卻在沃特西塞的乾涉下落入了一片純黑之境,那裡什麼也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見環繞四周的那令她厭煩的聲音。
“我想,我們是時候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關於這具身體的未來了。”沃特西塞一上來就表明了祂的目的。
赫莉婭之前總是選擇性過濾掉祂所說的話,而祂的力量暫且還沒有恢複到可以對赫莉婭做手腳的地步,隻好一直這麼等著。
但祂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神,所以在赫莉婭幾次三番無視祂的警告後,祂付出了一些代價,強行將人的意識拖入了一處無主之境。
赫莉婭知道遲早有一天要對上沃特西塞的,隻是沒想到會這麼早,早到她壓根沒有對抗對方的力量。她努力將自己的心沉下去,平緩著自己的氣息,腦袋飛快轉動,一邊思索著破局之法一邊想法子穩住對方。
“噢?我以為您一旦複蘇了便會立刻奪取我的身體呢,這下看來,您還真是仁慈大方,竟然還給了我一次對話的機會。”赫莉婭麵上揚著笑,但那雙寶石藍的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讓我鬥膽猜一猜,是不想,還是不能呢?”
麵對赫莉婭的挑釁,沃特西塞並沒有生氣,反而是嗤笑一聲,這與祂在外界的傳聞並不大一樣。傳說祂是位脾性很大脾氣極差的神,報複心極強,但凡招惹了祂,那等待著你的將會是無休無止地追殺,即便死亡,也無法從報複的焰火中解脫。
“在我跟前,你最好收起你那點小聰明。”沃特西塞警告說,“此刻你能手腳健全地出現在這與我交談,隻是因為你還存在著些許價值罷了。”
“渺小的蟲孑,妄測神意,可是會招致大禍的。”
“當然,我感恩您的寬容大度。”赫莉婭順遂祂的心意,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樣,“那麼,偉大的戰爭之神,您是想要與我這微小蟲孑,商量些什麼呢?”
沃特西塞久久不語,但赫莉婭能感覺到一股無法令人忽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流轉,幾乎要滲透到她的骨頭裡,穿透她的靈魂,隻為探清楚赫莉婭此人究竟如何。
“我知道你不想死,也不願意把自己的身體假借他人,我聞見了你身上那股貪婪的氣息,濃鬱得讓我不由得予以注視。”沃特西塞緩緩道,“但你生來的使命便是為我複蘇作容器,無可違背。”
“我可以幫你擺脫最終死亡的命運,助你自由,你覺得如何?”
赫莉婭佯裝出受寵若驚的神情來,驚訝道:“天哪!偉大的戰爭之神!如此殊榮,是我這等微小蟲孑可以妄想的嗎?”她在陰陽怪氣這方麵一向天賦異稟,彆管,就是想膈應一下這自大傲慢的家夥。
“你是有什麼不滿嗎?”沃特西塞自然是聽出來赫莉婭的語氣有些怪異,雖然祂不懂什麼叫作陰陽怪氣,但祂知道自己聽見這話打心底不舒服,很不爽,很想揍眼前人一頓。
“我這微小蟲孑,哪敢對您有不滿啊!”赫莉婭回道。
沃特西塞:媽的,她是什麼學人精嗎?我不過就說了一次蟲孑,她就一直重複一直重複,聽得人牙癢癢。
就在沃特西塞打算給赫莉婭一個小小的教訓讓她彆再陰陽怪氣下去之時,赫莉婭收斂了自己玩笑的意思,抬起頭看向純黑的天幕,她也不知道沃特西塞在哪,但大概是在天上吧。
她仰著頭,神情嚴肅,認真問道:“奇怪,您難道不想報複殺死您的秩序之神嗎?祂奪取了您的權柄,將您困在這裡,您應當特彆恨祂才對。”
就一千六百年前那一戰,戰爭之神被數神圍攻至死,秩序攫取了祂的權柄上位,想來沃特西塞應該會特彆不甘心才是,可祂似乎,並沒有特彆仇恨秩序的意思……?至少赫莉婭與祂交談到現在,對方的語氣都是很平靜的,除了威脅她時帶了一丁點的怒意在。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沃特西塞沉默幾秒,語氣平淡回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贏家通吃,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敗了便是敗了,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那是堂堂正正的對決,無論輸贏,都沒有追究的必要。”
噢?看不出來啊,沃特西塞還挺有……嗯,武德?還以為祂是那種輸不起的家夥呢!那是為什麼會傳出祂睚眥必報的傳聞?
“既然您不恨秩序,又為何存在於此?”赫莉婭追問道,“我曾聽聞,神的隕落與人之死亡一樣,肉體崩潰靈魂消散,若無執念,不會苟存於世間。”
“您殘餘的意誌沒有消散,反而在如今實現了複蘇,那說明,您是有執念的,您的執念是什麼呢?”
沃特西塞本以為自己會是這場對話的主導者,可幾個問題下來,反倒是祂被赫莉婭這個家夥牽著走了。
真是個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的小鬼……
但祂並沒有拒絕回答赫莉婭的問題,畢竟祂之所以選擇與赫莉婭和平對話而非威脅,就是希望能夠在彼此了解的基礎上達成合作,沒必要一開始就把關係處得這麼僵。
“因為我想親眼見證秩序的崩潰,赫茲曼利塔又是如何跌下神壇的。”沃特西塞回道,“我早在開戰之前就預示到了自己的死亡,我承認我的失敗,也承認秩序的實力,所以在開戰之前,我特意去找過斯芬忒妮婭,窺見了赫茲曼利塔命運的一角。”
“祂輸了,連帶著祂的秩序一同崩潰,輸得一敗塗地。”
“我很好奇,究竟是誰打敗了祂,又是怎麼打敗的祂。”
赫莉婭:果然,沃特西塞就是個好戰分子……這點鐵沒錯了……
“但我還是很疑惑,您為什麼會選擇放棄奪取我的身體呢?僅憑著殘餘的意誌苟存於他人的身體裡,我想,您決計不喜歡如今的處境。”赫莉婭又問。
“嗬!為什麼要奪取你的身體?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不過是因為秩序想讓我給祂當看門狗。”沃特西塞語氣不善道,“真是個瘋子……竟然想往我脖子上套鎖鏈拴著當看門狗……”
果然,與我所推測的八九不離十……赫莉婭心想。她從一早就知道是秩序之神將戰爭的權柄封印在了自己體內,是為了讓沃特西塞複蘇,但是為什麼要讓戰爭之神複蘇?赫茲曼利塔腦子又沒問題,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唯一的可能,就是祂需要沃特西塞,更準確的說,是祂需要戰爭。
正如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赫茲曼利塔所創造的秩序如今也已然顯露出它的弊端來,這一點即便是赫莉婭這個外來者,也很快便察覺到了。但這世間的秩序,初創時或許容易,但當它發展到如今龐然巨物的模樣,卻是已經將根紮得極深了,即便是創造秩序的赫茲曼利塔,也無法連根拔起。
秩序內部的矛盾得不到消弭,越積越多,從一開始鬥嘴,到肢體衝突,從小衝突,漸漸演變成大衝突,以至於最後發展為戰爭,顛覆整個秩序。
赫茲曼利塔,想要借戰爭來消弭秩序內部的矛盾。
祂或許是想要創造新秩序,又或許是想借小戰爭來為矛盾尋找個發泄口,以暫時保全現有秩序,無論如何,祂都需要戰爭。
但或許就像赫茲曼利塔奪取了斯芬忒妮婭的命運權柄卻沒有享有命運之神的稱呼一樣,秩序之神,祂似乎無法完全掌握除秩序之外的其他權柄,其中或許有某些赫莉婭所不知道的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祂的確無法使用戰爭權柄,不然也不會想方設法讓沃特西塞複活了。
“那您看中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的來曆,還是彆的什麼,您希望我做什麼呢?”赫莉婭接著問道。就連克洛德都能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更彆說沃特西塞這樣的古神,隻怕是看一眼,就瞧出她是來自異界的靈魂。
“不是我看中了你,而是秩序看中了你。”沃特西塞解釋說,“我很好奇,為什麼祂會選中你,畢竟你看起上去……實在是平凡得有些可憐了。”
“是秩序在異界的萬千靈魂中挑中了你,我除了你,彆無選擇。”
“至於秩序為何選中了你而非旁人,那我不清楚,也同樣好奇,我也想看看秩序挑中的你,能做出什麼讓我驚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