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倒地的聲音,很輕。
卻像一記重錘,砸在了凱文的記憶深處。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記憶裡,那個被稱為“哥哥”的人,總是用那種嫌惡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會“不小心”弄壞他最心愛的航模。
他會“無意中”在他父親麵前,說他逃掉了法語課。
他會在馬術課上,用誰也看不到的角度,用馬鞭的末梢,驚嚇他的賽馬。
每一次,當他摔倒,當他哭泣,當他被父親斥責的時候。
安德魯總是會站在一旁,臉上掛著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溫和而完美的笑容。
而他的父親,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隻會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
“凱文,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脆弱?”
“看看你的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有他一半的沉穩?”
“霍森家不需要一個隻會哭鼻子的廢物。”
那些冰冷的,帶著訓斥意味的話語,像一把把小刀,從小就刻在了他的心裡。
他不敢撲到安德魯的身上喊哥哥。
因為他知道,那迎來的,絕不會是擁抱。
而是一次,更隱蔽,更巧妙的推開。
“走吧。”
沈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凱文的身體,輕輕晃了晃。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沈岩。
那張東方麵孔上,沒有任何表情。
既沒有同情,也沒有驚訝。
仿佛剛才那殘酷的一幕,隻是一場平淡無奇的街景。
“帶你吃墨西哥肉卷。”
沈岩又說了一句。
凱文的思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從冰冷的回憶深淵裡,硬生生拽了出來。
墨西哥肉卷。
他想起了昨晚,在那個頂層套房裡,沈岩問他的那些問題。
他的喉嚨,動了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忽然明白了。
如果今天,不是那個婦人帶著一個假貨來領賞。
如果,是安德魯的人,先一步找到了自己。
那會是怎樣一幅場景?
或許,他的兄長,會走上前來,給他一個無比親熱的擁抱。
會在媒體麵前,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感人戲碼。
然後,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自己會迎來一場“意外”。
一場車禍,一次“失足”落水,或者,又是一次拙劣的,偽裝成吸毒過量的死亡。
沒有掙紮,沒有求救。
隻有死亡。
然後,整個家族會對外宣布這個不幸的消息。
他的父親,老霍森,或許會為他舉辦一場盛大而轟動的追悼會。
聖洛都所有的名流,都會前來哀悼。
安德魯會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發表一番感人肺腑的悼詞,追憶他們“深厚”的兄弟之情。
多麼諷刺啊。
多麼可笑啊。
凱文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害怕。
是因為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徹骨的冰寒。
街邊的墨西哥肉卷攤,散發著濃鬱的香氣。
烤肉在鐵板上滋滋作響,混雜著洋蔥和香菜的味道。
沈岩要了兩份,遞給凱文一份。
凱文接過來,機械地,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