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端起酒杯,沒有立刻回答。
他將杯子湊到唇邊,感受著冰塊傳來的寒意,和威士忌那獨特的煙熏味。
然後,他才輕輕抿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絲灼熱。
“‘對’?”
沈岩放下酒杯,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這是一個很模糊的詞。”
他的目光,穿過昏暗的光線,落在凱文的臉上。
“你是指,符合你那些親戚的道德標準?”
“那個前一秒還罵你是叛徒,後一秒就想上來和你握手的馬庫斯叔叔?”
凱文的身體,微微一僵。
“還是說,符合你父親老霍森的期望?”
沈岩的語氣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
“那個親眼看著你被安德魯逼入絕境,卻無動於衷,直到家族利益受損才出手的老人?”
凱文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沈岩靠向沙發背,雙臂舒展開。
“或者,你覺得,符合一個獵物的自我修養,才是對的?”
“像一隻兔子一樣,被獵犬追得走投無路,最後躲在草叢裡瑟瑟發抖,祈禱獵人發善心?”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凱文用以自我麻痹的脆弱外殼。
把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難堪,血淋淋地暴露出來。
“你告訴我,如果你今天沒有出現在那間會議室。”
“如果你沒有拿出那些證據。”
“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沈岩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安德魯會動用霍森家所有的力量,把你從地球上抹掉。”
“你的那些親戚,會假裝從來沒有你這個人存在過。”
“你曾經的朋友,會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你。”
“你會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屍體腐爛,化為塵土。”
“甚至不會有人為你流一滴眼淚。”
凱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在農場裡躲藏,在公路上逃亡的日日夜夜,瞬間湧上心頭。
那種絕望,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幾乎要將他再次吞噬。
“你所謂的‘家人’,在你最需要他們的時候,在哪裡?”
沈岩繼續說道,語氣冷得像他杯中的冰塊。
“他們不在乎你的死活,凱文。”
“他們在乎的,是霍森這個姓氏。”
“是這個姓氏能帶給他們的財富、地位,和榮耀。”
“今天發生的一切,不是家庭紛爭,不是兄弟鬩牆。”
沈岩的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是一場權力的交接。”
“一場商業並購。”
“你用安德魯的失敗,並購了他的人生,和他名下所有的繼承權。”
“你贏了,所以你活著,並且拿到了你想要的。”
“就這麼簡單。”
凱文被這番言論,震得說不出話來。
商業並購?
他從未想過,可以用這樣冰冷的詞彙,來定義那場殘酷的血親審判。
“你看到他們會議結束後的嘴臉了嗎?”
沈岩提醒他。
凱文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那些諂媚的,討好的,虛偽的笑容。
那一張張臉,和幾個小時前,指責他,唾罵他的,是同一群人。
“他們獻媚的對象,不是你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