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楠一行人踏入九州地界時,正值暮春。青石板路兩旁的杜鵑開得如火如荼,空氣中彌漫著不同於十洲的溫潤氣息,連風中都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水汽。可剛過淮河渡口,便見岸邊停泊的商船都掛著白幡,碼頭上的百姓神色惶惶,像是遭遇了什麼變故。
“請問老鄉,此處為何這般肅殺?”黃雪芸攔住一位挑著藥擔的郎中,對方卻慌忙擺手,指了指上遊方向,壓低聲音道:“莫提了!最近淮水接連出事,夜裡總傳來哭聲,撈上來的船板上都纏著黑絲,碰過的人不出三日便會皮膚潰爛……官府說是水祟作亂,可誰不知道,那是‘蝕骨門’的記號!”
“蝕骨門?”魏楠眉頭微蹙,指尖的紫金氣悄然流轉,“從未在《帝王策》中見過這門派記載。”
話音未落,水麵突然翻湧起來,一道黑色水箭直射而來,雲逸星紋劍出鞘格擋,水箭落在地上竟化作無數蠕動的黑蟲。岸邊的蘆葦蕩裡傳來桀桀怪笑,七個戴著青銅麵具的黑衣人踏水而來,麵具上刻著與蝕心石同源的血色符文,為首者手中握著一根纏著黑絲的骨笛,吹奏出刺耳的調子。
“十洲來的貴客,倒是比預想中早到三日。”為首者聲音沙啞,骨笛指向魏楠,“教主有令,請諸位去‘沉淵閣’喝杯薄茶。”
魏楠正要揮劍,卻見徐沐兒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尖指向黑衣人的腳邊——那裡的水麵雖被黑絲汙染,卻有幾尾銀魚正頂著黑絲逆流而上,魚鰓處泛著淡淡的金光,竟與歸墟碎片的氣息隱隱呼應。
“這些人不對勁。”徐沐兒低聲道,“他們的步法帶著青丘狐族的影子,可氣息卻被濁氣扭曲了。”
黃雪芸突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歸墟碎片:“這是歸墟的守護魚!它們在指引方向!”銀魚仿佛聽懂了她的話,突然調轉方向,朝著上遊一處廢棄的渡口遊去。
黑衣人見他們識破詭計,麵具下的眼神一厲,骨笛陡然變調,水麵下升起無數黑絲組成的巨網。就在此時,渡口旁的酒肆裡衝出一個紅衣少女,手中雙劍如烈火般劈開黑網,劍氣中竟帶著與魏楠同源的紫金微光:“這幫雜碎竟敢冒充我族秘術!看劍!”
少女劍法淩厲,雙劍交叉時會爆出金色火焰,黑絲遇火便化作灰燼。魏楠注意到她耳後有三枚狐族特有的朱砂印記,卻比青丘狐女多了一枚,顯然是更古老的狐族分支。
“在下青丘赤狐族蘇璃,奉族長之命追查被竊的‘焚心劍譜’。”少女收劍而立,紅衣上沾著黑絲燃燒後的灰燼,“這些蝕骨門的人,用我族秘術後天催生出偽狐火,卻不知其中藏著蝕界濁氣,遲早會被反噬。”
眾人正說著,徐沐兒突然指著黑衣人的屍體——那些麵具下的臉,竟與十洲幽冥教教徒的容貌重合,隻是眉心多了個灰色的“淵”字印記。
“看來,蝕界的爪牙早已伸到了九州。”魏楠握緊星紋劍,紫金氣在掌心凝成一枚玉佩,“蘇璃姑娘,你說的焚心劍譜,是否與‘沉淵閣’有關?”
蘇璃眼中閃過詫異:“你怎知沉淵閣?那是九州最大的藏書樓,卻在三個月前突然閉館,館主‘墨先生’據說能通天曉地,連朝廷都要讓他三分……”
話音未落,渡口的石碑突然裂開,露出裡麵藏著的一卷黑帛,上麵用朱砂寫著:“沉淵閣內藏玄機,十洲貴客若想知蝕界本源,可於三更踏月而來。”落款處,正是一個“淵”字。
雲逸指尖拂過黑帛,劍身上的符文突然躁動起來:“這上麵有空間傳送的痕跡,而且……”他看向魏楠,“這字跡的筆鋒,與千年前那位仙尊的手劄如出一轍。”
魏楠望著上遊籠罩在暮色中的沉淵閣輪廓,突然想起血影臨終前的話:“蝕界之主從不親手殺人,他隻擅長讓獵物自己走進陷阱……”
三更的梆子聲剛響,沉淵閣的大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館主墨先生一襲白衣,手持玉如意立於中庭,月光灑在他臉上,竟看不出真實年紀。閣內的書架上擺滿了竹簡,其中一卷《蝕界考》正泛著幽幽綠光,封麵上的紋路與蝕心石一模一樣。
“魏公子可知,為何十洲的蝕界之門總也封不絕?”墨先生抬手示意他們落座,玉如意輕敲桌麵,“因為真正的門,不在瀛洲,而在九州的‘地心淵’——那裡,沉睡著第一位仙尊的殘魂,也是蝕界之主最想吞噬的‘正氣本源’。”
魏楠指尖的紫金氣突然劇烈跳動,他看向書架後的陰影,那裡的燭火正無風自動:“先生既知此事,為何不早說?”
“因為時機未到。”墨先生微微一笑,玉如意突然指向蘇璃,“比如,要等赤狐族的‘焚心之火’現世,才能點燃地心淵的封印;要等歸墟碎片集齊四海靈氣,才能護住仙尊殘魂……”
他的話音越來越低,白衣下的皮膚竟漸漸透出灰色,黃雪芸突然驚覺:“歸墟碎片在發燙!他在吸收我們的靈力!”
墨先生臉上的笑容變得扭曲,白衣裂開,露出底下布滿血色符文的黑袍,正是幽冥教教主同款的服飾,隻是眉心的“淵”字印記更大了:“多謝諸位將十洲的正氣本源帶來九州!這具墨先生的軀殼,終於能承載蝕界之主的降臨了!”
書架後的陰影中走出無數戴著“淵”字印記的黑衣人,正是十洲殘存的幽冥教徒,而沉淵閣的牆壁突然變得透明,外麵竟是無邊無際的蝕界混沌——他們踏入的,根本不是藏書樓,而是蝕界之主精心編織的“畫中獄”。
蘇璃雙劍燃起焚心火,卻發現火焰在閣內竟無法蔓延:“這裡的空間被扭曲了!我們的力量被壓製了!”
魏楠卻突然笑了,掌心的紫金氣化作一道光柱直衝屋頂:“你以為,我們真的毫無防備?”光柱穿透屋頂的刹那,沉淵閣外突然亮起無數光點,竟是九州各大門派的修士,他們手中的兵器都纏著與魏楠同源的紫金絲線——那是魏楠踏入九州時,沿途埋下的“正氣種”,遇邪祟便會喚醒當地的守護者。
“你在十洲用怨魂做餌,我便在九州以正氣為網。”魏楠的聲音透過光柱傳遍畫中獄,“蝕界之主,你最大的錯,就是以為所有人都和血影一樣,會被欲望吞噬。”
墨先生(蝕界之主)發出憤怒的咆哮,黑袍化作無數黑絲撲來,卻被九州修士的靈力與十洲正氣交織成的巨網牢牢困住。蘇璃的焚心火終於突破壓製,與歸墟碎片的藍光、星紋劍的金光合力,在閣內點燃了一道貫穿天地的“淨化之火”,那些被控製的黑衣人在火中發出解脫的呻吟,眉心的“淵”字印記漸漸消散。
當第一縷晨曦照進沉淵閣時,畫中獄開始崩塌,露出底下那座通往地心淵的深不見底的古井。魏楠望著井中翻騰的混沌氣息,突然明白:真正的終局之戰,不在十洲,也不在九州,而在每一個人心中的“正邪之念”。
“下去看看吧。”雲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星紋劍在晨光中熠熠生輝,“那位仙尊的殘魂,大概等了我們千年。”
井口的風帶著古老的氣息,魏楠轉頭看向身後的夥伴們——蘇璃的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黃雪芸的歸墟碎片泛著溫潤的光,徐沐兒的流雲袖已蓄勢待發,筠塵的念珠在掌心轉動,王清源正對著井口推演陣法……他們的眼中,沒有恐懼,隻有同往同歸的堅定。
地心淵的深處,傳來隱約的心跳聲,像是在呼喚,又像是在等待。這場橫跨十洲與九州的守護之戰,才剛剛揭開最關鍵的篇章。
話說回來,就在此時此刻,就在地心淵的心跳聲與眾人的呼吸漸漸同步時,黃雪芸懷中的歸墟碎片突然掙脫掌心,化作一道藍光墜入井中。井底的混沌霧氣竟如潮水般退開三尺,露出一塊刻滿星圖的青石板,其中北鬥第七星的位置赫然空著,形狀恰好與魏楠指尖的紫金氣凝結的玉佩吻合。
“原來歸墟碎片不隻是引路,”徐沐兒望著青石板上流轉的微光,“它在為我們鋪路。”
蘇璃雙劍互擊,焚心火化作一道火線纏上井繩:“赤狐族古籍記載,地心淵每千年會有一次‘星竅’大開,看來就是此刻了。”
魏楠將玉佩按入空星位的刹那,整座古井突然劇烈震顫,石壁上浮現出無數血色符文,竟與蝕骨門麵具上的圖案完全相反——那是壓製蝕界的上古封印。
“難怪蝕界之主要找仙尊殘魂,”雲逸劍指符文,“這些封印,是用仙尊的正氣凝結的。”
話音剛落,井底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混沌中伸出一隻覆蓋著黑鱗的巨爪,爪尖的黑絲觸到青石板,竟瞬間化作飛灰。魏楠等人對視一眼,同時縱身躍下——
地心淵底並非預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漂浮著星辰碎片的虛空。第一位仙尊的殘魂懸浮在中央,周身纏繞著半透明的鎖鏈,鎖鏈儘頭連著十二道光柱,正被蝕界之主的濁氣一點點侵蝕。
“你們終於來了。”殘魂的聲音蒼老卻有力,“蝕界本是天地間的濁氣所化,唯有‘心正’能鎮之。可千年來,人心的欲望讓它越來越強……”
魏楠突然明白血影臨終前未說完的話——蝕界之主真正的陷阱,不是畫中獄,而是讓世人相信“正氣終將不敵欲望”。他握緊星紋劍,紫金氣順著鎖鏈湧向殘魂:“那我們,就用人心的正氣,重鑄封印。”
蘇璃的焚心火、黃雪芸的歸墟靈氣、雲逸的星紋劍氣……眾人的力量彙入殘魂,十二道光柱突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蝕界之主的嘶吼在虛空中回蕩,濁氣如退潮般消散,而那些曾被控製的黑衣人,此刻正站在井口,用各自的方式守護著光柱的根基。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地心淵,魏楠等人回到地麵時,九州的杜鵑開得愈發繁盛。淮水的黑絲早已褪去,銀魚在清澈的水中遊弋,仿佛從未有過蝕界作祟。
隻是沒人注意,沉淵閣廢墟的角落裡,一片沾著紫金氣的竹簡正在發光,上麵寫著:“下一處,人間。”
雖然,現在看來,魏楠與他的師兄妹以及其他朋友夥伴一行人,此行很是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