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層層疊疊的珠簾錦帷,元歌引領著西施,步入府邸中一處布置得極為雅致的偏廳。
廳堂中央,一張紫檀木雕花圓桌靜靜佇立,桌上早已擺好了幾碟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佳肴。
雖非龍肝鳳髓那等珍饈,卻也皆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美味——一碟清炒時蔬,碧綠如翡翠,誘人垂涎;一碗紅燒肉,色澤油亮,仿佛琥珀般溫潤;一盅燉湯,香氣四溢,溫暖人心;還有一尾清蒸魚,其上點綴著蔥絲薑絲,宛如藝術品般精致,令人未食先醉。
飯菜的熱氣在夜明珠柔和而溫潤的光線下嫋嫋升起,宛如人間煙火的溫柔撫觸,帶著無儘的溫暖與愜意。
早已饑腸轆轆的西施,一見到這桌豐盛的飯菜,那雙夢幻般的棕色眼眸瞬間亮了起來,猶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落入其中。
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幾乎要黏在那些令人垂涎的菜肴上,儼然一副迫不及待、躍躍欲試的小饞貓模樣。
元歌自然是將她這副可愛的神態儘收眼底,他嬉笑著,伸手輕輕拍了拍西施的肩膀,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與戲謔。
“行了,彆瞅了,再瞅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想吃就去吃吧,放心,這可都是我親手做的,保證毒不死你。”
西施聞言,驚訝地轉過頭,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
“這些……這些都是主人您親手做的?”
她實在難以將眼前這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與那個總是嬉皮笑臉、行事乖張不羈的元歌聯係起來。
“沒想到您竟然還會做飯呢!”
元歌立刻挺直了腰板,臉上又露出了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自戀表情,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嬉笑道。
“那可不!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你主人我可是靠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起家的。乾我們這一行,有時候為了接近目標,得長時間潛伏,那可是什麼角色都得扮演。”
他掰著手指數道。
“廚子、店小二、打鐵匠、算命先生……什麼行當我沒乾過?為了不露餡,逼著自己把這些手藝都學了個遍。久而久之,這做飯的手藝,想不好都難呐!”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那些充滿危險與艱辛的潛伏經曆,不過是些有趣的冒險與體驗。
西施聽著,忍不住抬起手,用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掩住嘴唇,笑了起來,眼彎如月,滿是笑意。
“嗯,為了殺個人,你還真是……夠拚命的呀!主人。”
元歌聳了聳肩,臉上依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嬉笑,語氣隨意得仿佛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可不是嘛!一旦踏上了這條路,就等於天天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稍有不慎,一個疏忽,掉的可是自己的腦袋!不學機靈點,不多會點手藝,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說這話時,目光不經意地再次瞟向西施。正好看見她因著自己這番話,又下意識地微微低頭,用那白皙如雪的手背輕輕掩住莞爾的嘴角,那雙棕色的眼眸裡含著盈盈笑意,如同春水泛起的層層漣漪,溫柔又帶著一絲嬌憨可愛。
她頭頂那對水藍色的龍角,在燈光下也仿佛隨著她輕笑的動作微微顫動,流轉著柔和而迷人的光澤。
這一刻,元歌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一股陌生的、酥麻的感覺如同細微的電流,猝不及防地竄過他的心間。
眼前這個女孩,洗去鉛華,換上他親手所做的衣裙,在溫暖的燈光和飯菜的熱氣映襯下,美得如同畫卷中走出的仙子,那掩唇淺笑的模樣,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直擊人心的純粹與動人。
他習慣了殺戮、算計和偽裝,早已將自己的內心層層冰封,如同寒冬中的堅冰,此刻卻仿佛被這抹不經意間的溫柔笑容,悄然撬開了一絲縫隙。
他迅速垂下眼睫,強行壓下心頭那抹異樣的悸動,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然恢複了那副戲謔玩鬨的笑容,仿佛剛才瞬間的失神從未發生過一般。
他伸出手,故作輕鬆地拍了拍西施的肩膀,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刻意的隨意與灑脫:
“行了行了,彆光顧著笑我了,估計你肚子裡的饞蟲早就鬨翻天了吧?快去吃飯!再不吃,這紅燒肉冷了可就膩了。”
他催促著,語氣依舊帶著慣有的調侃與幽默。
“放心大膽地吃,我都先試過毒了,保證藥不死你這個小龍女!”
聽著他這半真半假的玩笑,西施似乎早已習慣,並未在意,隻是再次被他逗得掩唇輕笑,那笑聲如同玉鈴鐺般清脆悅耳,動人心弦。
她不再客氣,在元歌的示意下,乖巧地坐在了桌邊,拿起了筷子,目光亮晶晶地投向了那桌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飯菜。
而元歌,則在她對麵坐下,看似隨意地拎起旁邊一壇早已準備好的酒,拍開泥封,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複雜情緒,如同夜色中悄然湧動的暗流。
一張精致小巧的紫檀木圓桌,被家常菜肴的氤氳熱氣溫柔包裹,兩位主角相對而坐,一派溫馨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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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輕撚筷子,夾起一塊鮮嫩欲滴的魚肉,緩緩送入口中,細嚼慢咽間,雙眸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這魚肉,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鮮香滑嫩,滋味調和得鹹淡適中,竟比元歌這一路帶她造訪過的諸多酒樓飯館中的佳肴更勝一籌。
她輕咽下美食,用一方素色絹帕輕拭嘴角,隨後抬起那雙含笑的棕色眼眸,真誠而熱烈地讚道。
“主人,您的廚藝,實在令人讚歎!”
圓桌的另一端,元歌卻是一副閒雲野鶴之態,斜倚椅背,姿態慵懶而隨性,麵前竟連碗筷也未擺放。
他懷抱一壇已開封的佳釀,不時仰首豪飲,琥珀色的酒液順著唇邊滑落,他卻不以為意,隨意以袖抹去。
聞聽西施的讚美,他放下酒壇,臉上瞬間綻放出那抹“天下無雙”的自負笑容,乘勢而上,誇耀道。
“那還用說!”
他揚起下巴,語氣中帶著幾分醉意與豪邁。
“不是我吹牛,就憑我這手絕活,若哪天厭倦了這刀尖舔血的日子,隨便在哪個城鎮開家小館,保證每日從晨光初照到夜幕降臨,門前顧客絡繹不絕,隊伍如長龍般蜿蜒!那些所謂的名廚,都得來拜我為師!哈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那笑聲爽朗而自得,仿佛連桌上的碗碟都隨之輕輕顫動。
西施望著他這副毫不掩飾的自傲模樣,早已習以為常。
她雖不知元歌這話中幾分是真,幾分是戲,但仍以溫婉的笑容回應,聲音柔和如春風。
“嗯,我相信,那一定會是那樣一番景象。”
得到回應的元歌,似乎更加得意忘形,又抱起酒壇痛飲一大口。
然而,他那雙總是閃爍著戲謔光芒的眼睛,此刻卻不由自主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緊緊鎖定在對麵正安靜用餐的西施身上。
他凝視著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
據西施所言,她因頭上的這對異於常人的龍角,自幼便被視為不祥,飽受世人嫌棄、厭惡,甚至驅逐,過著顛沛流離、東躲西藏的生活,最終更是淪落風塵,在青樓中勉強棲身。
按常理,這樣的經曆,能生存下來已是萬幸,哪裡還能顧及什麼禮儀規矩?
可眼前的西施,用餐時的儀態卻堪稱典範,甚至比許多所謂的大家閨秀還要端莊優雅。
她以袖掩口,輕送菜肴入口,咀嚼時雙唇緊閉,無聲無息。
使用筷子時,僅取麵前之菜,絕不越界,更不會在盤中翻找挑選。
飲湯時,她以湯匙小口輕舀,若湯麵有浮沫,便以匙背輕輕撇至一旁的小碟中,絕不直接吹氣。
整個用餐過程,她的嘴角始終潔淨無瑕,不見一絲油漬。
即便吃到細小骨刺,她也會以筷子或湯匙,悄然將其移至骨碟邊緣,絕不直接吐於桌上。
她的姿態始終如一,雙手規矩地置於身前,手肘緊貼身體,從不將手臂撐於桌麵,上半身挺直如鬆,顯得既文靜又矜持。
這絕非一朝一夕所能養成的習慣。
元歌清晰地記得,不僅在這“龐府”之中,就連之前帶著她流浪時,在那些形形色色的餐館、酒樓裡用餐,西施也始終保持著這般風範,從未因環境的改變而有絲毫失態。
這實在與她自述的、如同浮萍般飄零的過往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若非元歌親自從那個魚龍混雜之地將她帶出,深知她的來曆,單看這用餐的儀態風度,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否不慎從哪個沒落的世家大族或是隱世的書香門第中,拐回了一位流落民間的千金小姐。
元歌一邊漫不經心地飲著酒,一邊若有所思地望著西施。
酒液的辛辣刺激著他的喉嚨,而對麵那個安靜用餐、舉止優雅得與過往經曆格格不入的龍族少女,則如同一個迷人的謎題,悄然占據了他思緒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