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幕上正放到星際廚神揮舞火焰炒鍋，跳動的火光中，林曉曉頂著滿臉炸雞脆皮緩緩轉頭："方青青，我上輩子是不是炸過銀河係？"
"你覺不覺得冷？"方青青往衛衣裡縮了縮。冷氣出風口在她頭頂嗡嗡作響，吐出的白霧像一條條冰涼的舌頭舔過後頸。
方青青攥緊爆米花筒，塑料包裝在放映廳裡發出細碎的聲響。
林曉曉哢嚓哢嚓嚼著爆米花："心理作用吧？這家空調確實夠勁……"她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
銀幕上的預告片毫無預兆地黑屏，整個放映廳陷入濃稠的黑暗。
方青青的指甲掐進掌心。黑暗中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從最後一排逐漸逼近。啪嗒、啪嗒，帶著水漬的聲響，在她們身後兩排的位置停住。
"誰在那裡？"林曉曉打開手機電筒。慘白的光束掃過猩紅座椅，第七排到第九排之間空空如也，隻有地磚上蜿蜒的水痕泛著微光。
銀幕就在這時亮起來。
梅豔芳飾演的如花正在油麻地碼頭等十二少，可畫麵像是浸在血水裡，所有人物的五官都扭曲成漩渦狀。
方青青突然發現爆米花筒裡的甜膩香氣變成了焦糊味，低頭一看，金黃的玉米粒全都成了蜷曲的灰燼。
"我們走吧。"她聲音發顫，卻聽見林曉曉倒抽冷氣。
大銀幕上，民國裝扮的女鬼正從畫麵裡往外爬。不是如花，是個穿紅旗袍的女人，濕漉漉的長發貼在青灰的臉上，眼窩裡湧出黑水。
更恐怖的是，她們身後傳來了哼唱聲。稚嫩的童聲唱著："搖啊搖，搖到奈何橋……"
方青青的血液瞬間凝固﹣﹣這聲音貼著她們的耳根，帶著河底的腥氣。
"跑！"林曉曉拽著她衝向安全出口。
綠瑩瑩的應急燈下，防火門把手結滿蛛網。
方青青拚命推門時，餘光瞥見牆角蹲著個穿白裙的小女孩，懷裡抱著焦黑的洋娃娃。
"媽媽找不到紅繡鞋。"女孩抬起頭，半邊臉是燒焦的骷髏，"姐姐你們看見了嗎？"
林曉曉突然發出淒厲的尖叫。方青青回頭，看見閨蜜雪白的運動鞋上，赫然套著一雙豔紅的繡花鞋。
絲緞鞋麵上，並蒂蓮的銀線正在滲出血珠。
"脫掉！快脫掉！"方青青撲過去扯鞋。指尖觸到繡鞋的刹那，冰涼的觸感順著血管鑽進心臟。
銀幕方向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穿旗袍的女鬼不知何時站在了第一排座椅前。
爆米花筒突然炸開，漫天灰燼中浮現出燃燒的電影院。
方青青看到二十年前的新聞畫麵：朝陽影院午夜場失火，電路老化引燃膠卷，觀眾席上的母親和女兒沒能逃出來。
"媽媽……"小女孩不知何時挨到她們腳邊，焦黑的手指指向女鬼，"她說新娘子要穿紅鞋…..."
方青青突然想起售票處牆上的老照片。1985年香港電影展映周的留影裡，穿紅旗袍的女士手腕戴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銀鐲﹣﹣那是奶奶臨終前給她的傳家寶。
"阿姨！"她顫抖著褪下鐲子，"這是不是您女兒的東西？"女鬼的瞳孔驟然收縮。
銀鐲內圈刻著的"婉"字突然發亮，空中浮現出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在火災前偷戴母親首飾的畫麵。
火焰從四麵八方湧來。方青青被濃煙嗆得睜不開眼，耳邊響起林曉曉的哭喊。
最後一刻，她將銀鐲狠狠砸向地麵。飛濺的銀片中，女鬼抱住哭泣的小女孩，燃燒的影院如褪色的膠片般寸寸碎裂。
濃煙像無數雙漆黑的手，從放映廳的各個角落湧出來。
方青青被熱浪掀翻在猩紅的地毯上，後腦勺重重磕在金屬座椅底座，耳畔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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