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青跌倒在及膝深的海水裡，這才驚覺自己竟在慌亂中跑向漲潮的海域。
鹹澀的海水漫過小腿，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摸到一團滑膩的水草——不，是頭發。成綹的黑色發絲從水下浮起，纏住她的手腕。
水鬼的頭顱破水而出，鰓裂噴出的水霧濺在她泛著冷玉光澤的臉上。
借著最後一絲月光，她看清怪物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鋸齒狀尖牙。腥臭的呼吸噴在頸側時，方青青發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下竟掙脫水草桎梏。
"往生咒！"方青青咬破指尖在掌心畫符，金光乍現時瞥見對方脖頸處竟有鰓狀裂痕。
往常瞬間消散的水鬼這次卻發出桀桀怪笑，膿血從七竅噴湧而出，在半空凝成血色鎖鏈纏住她手腕。
龜甲羅盤"哢嚓"裂開細紋，方青青心頭一凜。這絕不是普通溺死鬼——尋常陰魂最懼超度術，眼前這東西卻在吞噬咒文靈力！
礁石群方向突然傳來奇異的嗡鳴，像是某種古老的螺號聲。水鬼動作驟停，渾濁眼珠轉向聲音來源。
方青青趁機撲向最近的礁石，指甲在岩壁上劈裂也渾然不覺。當她終於攀上三米高的岩頂，看見令她血液凝固的一幕……
七個同樣生著鰓裂的人形生物正從不同方向朝這裡聚攏，月光將它們的影子拉長成扭曲的觸須。最初那隻水鬼突然發出高頻尖嘯，聲波震得方青青耳膜刺痛。
她死死摳住岩縫，看著它們以違背物理規律的速度消失在漲潮的浪濤中。
傳說海中有壽龜吞月華修煉，若誤食沉船怨氣便會墮為邪物。這孽畜不知何時化作礁石誘騙遊客，那些失蹤的攝影師、趕海人，原來都成了它龜甲上的裝飾。
水鬼幻象發出尖嘯，整片海灘開始震顫。方青青踉蹌著躲開崩裂的地縫，摸到口袋裡白天撿的鵝卵石——當時就覺得這塊帶著珊瑚紋的石頭溫熱異常。
濃霧突然翻湧如沸水，無數蒼白手臂破浪而出。方青青扯斷檀木手串，十八顆佛珠懸浮成陣，卻在觸到霧氣的刹那蒙上青苔。
腥鹹水汽裡混著某種熟悉的岩石氣息，她突然想起白天在望海崖拍照時，那塊突兀的青灰色礁石。
當時拍照取景框裡的雨中礁石美得驚心動魄，可當她調整焦距，礁石表麵竟浮現出模糊人形。現在想來，那些蜂窩狀的孔洞裡滲出的根本不是海水……
"溯光訣！"方青青並指抹過雙眼，瞳孔泛起淡金。霧氣在玄門秘術下褪去偽裝，露出密密麻麻的龜甲紋路。白天見過的礁石此刻正在十丈開外緩緩蠕動，每塊鱗甲縫隙都嵌著半融化的骷髏。
千年石龜精！
石龜精突然發出痛苦嘶吼，她福至心靈地將鵝卵石按在龜甲羅盤裂痕處。
潮濕的鹹腥氣混著符紙燃燒的檀香在空氣中絞著，方青青握著陰陽羅盤的指尖泛起青白。海水澆得她製服下擺不斷往下淌水，貼在腿側的引魂燈卻反常地泛著暖光。
羅盤指針突然開始瘋狂旋轉，銅製底盤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方青青迅速咬破指尖在黃表紙上畫出血符，符紙剛觸及潮濕的混凝土堤岸就騰起幽藍火焰。
海水在防波堤外翻湧，浪頭拍擊聲裡夾雜著類似嬰兒啼哭的嗚咽。
"來了。"
她將三枚開光銅錢按天地人三才方位嵌入礁石縫隙，轉身時正對上一雙泛著磷光的眼睛。
三米開外的集裝箱陰影裡，半透明的人形正用畸長的手指摳抓脖頸——那些本該是動脈的位置裂開三道腮狀豁口，隨著呼吸節奏翕張時噴出腥臭的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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