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烈日被層疊的樹冠揉碎,光斑如液態黃金在藤蔓間流動。
千年古樹的板根如青銅盾牌隆起,垂落下來的生根編織成綠色的豎琴,蛛網綴著露珠在絞殺榕的陰影裡閃爍。
穿過藤蔓交錯的雨林小徑時,方青青的蕾絲防曬衫被勾出了十八個破洞。
巨蟒般的老藤盤踞小徑,新生的綠蔓蛇行其上。
朽木裂口處洇開一圈墨色苔痕,蛇莓細莖正攀附而上,猩紅果實如凝固血珠垂掛,鋸齒葉緣滲出瑩亮漿汁。
寄生蘭的象牙色根係悄然紮入腐殖層,半透明花瓣裹著琥珀色花蜜,在裂罅幽光裡輕輕顫動。
兩種呼吸彼此交纏——莓果腥甜滲入蘭草冷香,菌絲銀線在暗處無聲蔓延,將死亡與生機縫合成潮濕的蝶蛹。斜射的樹隙光柱中,塵埃與孢子正跳著永無終章的圓舞。
蕨類植物蜷曲的嫩芽正緩緩舒展,葉尖垂落的水珠裡囚著整個顛倒的雨林。
方青青對著突然垂落的樹藤倒抽冷氣:"哎呀!"定睛一看不過是條絞殺榕的樹根。林曉曉舉著驅蚊噴霧當桃木劍:"何方妖孽,吃我一記六神真君!"
瘴氣漸濃的深林處傳來"咕呱"怪響,林曉曉觸電般跳上觀景台:"昨夜海邊那個雷……"話沒說完就被方青青捂嘴拖到梧桐木後。
遠處傳來犀鳥的悶響啼鳴,聲波撞碎在附生鳳梨的蓄水杯裡,混著樹蛙的震顫,在藤橋交錯的空中迷宮中漸漸消散。
二十米開外的沼澤地裡,三隻紅眼樹蛙正在嫩綠的荷葉上蹦迪。
"坦白吧,方半仙。"林曉曉從背包抽出一疊打印紙,"氣象局數據顯示昨晚是球狀閃電,跟你燒的那包網購朱砂有沒有關係?"a4紙上曲線圖密密麻麻,還貼著方青青淘寶訂單截圖。
蒸騰的濕氣裹挾著腐殖土腥甜,朽葉在軍蟻隊列下簌簌震顫,金龜子掠過時掀起微型颶風。
方青青盯著腳邊青苔上排隊搬家的火蟻群,聲音細若蚊呐:"我就是看星座說昨天宜許願……"
“啊!”林曉曉突然尖叫著蹦起來——阿旺不知從哪鑽出來,舉著個還在滴著露水的野菠蘿:"特價588,鎮宅避雷兩用!"
方青青舉著自拍杆在林間小徑倒退著走,手機鏡頭裡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猴臉。她腳下一滑,後背結結實實撞在樹乾上,震得樹冠間熟透的木瓜劈裡啪啦往下掉。
"小心!"林曉曉尖叫著舉起遮陽傘,金黃色的木瓜果肉在傘麵上炸開,黏稠的汁液順著傘骨滴滴答答落在她新買的草編背包上。
兩人對視三秒,突然笑得直不起腰——這是她們來到這個熱帶雨林的第2個小時17分,精心策劃的"熱帶雨林探險之旅",已經朝著詭異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站在熱帶雨林裡的兩人,活像誤入侏羅紀公園的都市難民。方青青的防曬噴霧還在滋滋作響,林曉曉已經對著三米高的翠綠色旅人蕉發出驚歎:"這芭蕉葉比我家的雙人床還大!"
導遊阿旺舉著喇叭憋笑:"這是旅人蕉,儲水用的,不過……"話音未落,方青青已經掏出保溫杯湊近葉柄接水,被滋了一臉天然噴泉。
"接下來我們要挑戰的是過江龍吊橋!"阿旺的聲音在雨林上空回蕩。
晨霧尚未散儘時,這條由十萬根古藤絞結而成的懸索正泛著青黑的光。它從千年榕的氣根森林裡掙脫出來,在百米高空劃出驚心動魄的弧度,藤皮在露水裡浸得發亮,像巨蟒褪下的鱗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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