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發出低沉的喉音，驚散了纏繞在通訊塔尖的積雨雲，月光便趁機從雲層裂縫中傾倒而下，將方青青的飛行軌跡鍍成一道液態銀的拋物線。
她往後望了一眼正在溶解的糖果城市，攥緊窮奇頸間火焰紋的鬃毛。
神獸骨翼撕裂夜風的刹那，無數雨珠從鱗甲縫隙抖落，在下墜過程中幻化成發光的槲寄生果實，墜向那些流淌的椰漿、微醺的瑪瑙與凝結的糖霜，為這場雨後的飛行留下星屑。
"啊！我的拖鞋！……"方青青的尖叫卡在喉嚨裡，她突然猛扯窮奇毛茸茸的耳朵，含淚目送空中翻飛遠去的右拖鞋。
夏夜的暴雨剛歇，騎樓老街的霓虹燈在水窪裡碎成斑斕的糖塊。
方青青揪著窮奇頸後的鬃毛，碎花裙擺掃過神獸油亮的皮毛。
這上古凶獸此刻正趴在阿婆清補涼攤玻璃櫃前，尾巴尖在冰櫃上方蛇一般遊走。
“青青，我飛餓了～”窮奇金色瞳孔裡倒映出玻璃櫃裡各種清補涼，一雙虎耳耷拉著。
"要椰奶底的！多加通心粉！"方青青戳了戳窮奇耳朵根的金色咒印。
上古凶獸喉嚨裡滾出悶雷般的咕噥，尾巴卷起青瓷碗時，攤主阿婆的銀鐲子被一陣妖風吹得叮當作響。
十三種配料在月光下跳起圓舞曲，薏米撞上鵪鶉蛋，西瓜塊差點飛出碗沿。
椰子殼就是在這時叛逃的。
當窮奇的尾巴掃過冰鎮椰青堆，某個不安分的椰殼借著慣性騰空而起，在潮濕的空氣中劃出完美的拋物線。
剛從警校畢業的小林警官正擰動油門，頭盔映著閃爍的"文明海口"電子屏，下一秒就被"咚"的悶響驚得靈魂出竅——那枚椰殼正卡在紅綠燈橫杆上搖晃，活像鐘擺上蹲了隻椰子蟹。
摩托車前輪在柏油路上犁出黑色印記時，窮奇剛把第八勺椰奶送進嘴裡。
方青青眼睜睜看著熒光綠的警用摩托跳起弗朗明哥，車頭燈在棕櫚樹乾上來回描邊。
窮奇條件反射張開翅膀，帶翻三張塑料凳和半盆雞屎藤粑仔，飛來的芒果腸粉順著交警的擋風玻璃下滑。
"夭壽啦！誰在搞事情！"阿婆的普通話混著清補涼潑在積水裡。
窮奇的尾巴僵在半空，還纏著那碗搖搖欲墜的冬瓜薏，銀耳正順著交警的肩章往下滴答。
食客們舉著手機的手電筒，光柱交織成網，照著隻有方青青能看見的上古凶獸此時犄角上晃悠的文昌雞飯包裝袋。
小林警官單腳支地，看著儀表盤上粘著的西米露，忽然想起警校教官說過："在南仙島執勤，要隨時準備迎接海陸空三棲突發狀況。"
他抹了把臉上的椰汁，頭盔裡傳出悶悶的質問："是哪位車主呢？這……這是新型危險駕駛行為啊！"
方青青已經揪著窮奇退到水族攤後麵。
窮奇爪子陷進濕漉漉的苔蘚磚，背鰭刮落騎樓牆頭的三角梅，紫紅色花瓣雨裡，方青青的碎花裙與神獸的斑紋幾乎要融為一體。
"噓～！可彆被他們發現上古凶獸無證駕駛！"她扯了扯窮奇的耳朵，凶獸委屈巴巴地把尾巴繞成麻花。
綠化帶裡傳來窸窣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