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嗬出口白霧，忽然聽見水晶簾外傳來雪落忘川的輕響，那些簌簌聲落進藍火搖曳的布丁裡，竟比孟婆新熬的甜湯更暖三分。
方青青扯了扯新換的鑲毛邊聖誕鬥篷，始終沒見到那個白色襯衣的身影。
地府第八重幽藍天幕下，望鄉台頂的旋轉餐廳正切割著永夜。
整座幽冥城的鬼火都倒懸在弧形落地窗外，將窮奇少年赤色長發浸成熔化的銅汁。
他支著虎紋長爪撕扯聖誕火雞，蜜色肩胛在金色交領長袍下滑動如流沙。
十二道鬼廚特製的蔓越莓醬沾在唇角，倒比忘川彼岸花的汁液更豔三分。
少年忽然掀起眼睫，血琥珀般的瞳孔映出方青青杯中可可蒸騰的熱霧——那對虎耳正隨著《鈴兒響叮當》的旋律輕顫，赤發間金箔發飾垂落的細鏈，碰碎了窗外三千年一開的優曇婆羅花影。
"青青要不要嘗嘗？"少年將鑲著犀角的銀叉戳向薑餅屋尖頂，腕骨轉出鎏金的光。
水晶吊燈投下的光斑遊走在他眉弓，為金色眼眸鍍上液態金邊。
當他舔去指尖糖霜時，方青青注意到他尾指套著枚饕餮紋骨戒，戒麵幽光流轉，竟是用獠牙打磨而成。
旋轉餐廳玻璃門轉過第七圈時，酆都城的萬頃琉璃瓦正化作他瞳孔深處的星群。
“你噴香水啦？”
少年忽然湊近落地窗，嗬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凝成霜花，虎耳絨毛掃過方青青鬢邊時，她聞見雪鬆混著血橙的異香——那是窮奇用孟冬初雪與奈何橋頭第一縷晨曦調製的熏香。
“哈哈哈……青青好鼻子，這是你的香水加上一些水果調的”
“難怪我最近的香水用的這麼快……”青青抓過少年的衣袖又聞了聞，“怎麼調的？怪好聞的。”
窗外忽然掠過閻君和判官們的冥鸞車駕，少年大笑著舉起蛋奶酒，赤發間竟落下一朵發光的曼珠沙華。
當最後一口熱可可滑入喉間，方青青看見少年頸間金鎖閃過咒文。
那是她親手鐫刻的禁製，此刻卻在鎖芯處裂開細紋，滲出比聖誕彩燈更穠麗的紅光。
他舔著尖牙回眸一笑，水晶地麵突然漾開漣漪，倒映出上古凶獸的虛影——金鬃白額的巨獸踏著業火，與少年重瞳中的血月漸漸重合。
"時嘉恒說要展示新發明的2.0版本陰陽兩界全息投影儀……"顧瀾之話音未落，天花板的曼珠沙華吊燈突然開始播放故障視頻——穿著像素聖誕毛衣的q版時嘉恒正在啃三明治。
三人趕到研發部時，實驗室的防爆門正播放著《鈴兒響叮當》變調版。
顧瀾之的廣袖被門禁係統吸住，袖口金線在掃描儀紅光下映出"vip通行證"字樣。
門開的瞬間，二十三個掃地機器人舉著"歡迎視察"的熒光板列隊撞上他們的膝蓋。
"救……命……"悶悶的呼救聲從天花板的通風管道傳來。
窮奇抓起綴著毛球的聖誕襪，看見通風口柵欄間卡著一撮挑染藍毛。
時嘉恒的3d打印麋鹿角頭箍歪在一邊，身上那件號稱能調節地府陰濕度的恒溫衛衣正閃著故障紅光，胸前的ed屏幕卡在"聖誕快"三個字上不斷抽搐。
顧瀾之捏訣召來判官筆，筆尖剛要觸及通風口，整個實驗室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
"警告！檢測到非法闖入者穿著……"機械音突然變調成童聲，"紅衣服白胡子老爺爺同款配色！"
隻見閻君的墨綠長衫被全息投影覆蓋，瞬間變成了鑲滿水鑽的聖誕老人裝。
"時組長！你又篡改了安防係統？"向來端莊的顧瀾之手忙腳亂地拍打身上亂飄的虛擬雪花。
方青青趁機搬來時嘉恒發明的反重力梯子，發現卡在管道裡的時嘉恒正用智腦手表給掃地機器人編程——那些圓盤正舉著迷你電鋸準備營救主人。
"彆動！"時嘉恒突然大喊，"我的空間折疊腰帶卡在量子傳送口了！"他今天特意搭配的賽博朋克風金屬腰鏈此刻正閃著危險的紅光，機械麋鹿胸針的鼻子不斷噴出求救信號煙霧。
方青青的毛球發卡突然變成金屬探測器，順著指引掀開地毯，發現下麵藏著正在倒計時的迷你蟲洞生成器。
當顧瀾之終於用判官筆畫出防護結界，時嘉恒"咚"地掉進裝滿禮盒的傳送帶。
他亂糟糟的挑染藍發沾滿彩色亮片，發光衛衣因為過載變成行走的迪斯科燈球，機械麋鹿角還在固執地播放《jingeix版。
最要命的是腰帶啟動的瞬間，整個地府的電子公告屏突然開始輪播他去年萬聖節扮無頭騎士的糗照。
"其實……"時嘉恒從禮物堆裡摸出個焦黑的u盤，"我隻是想給通勤卡加個皮膚功能……"
他手腕上的智能佛珠突然彈出全息屏，顯示孟婆端著熱紅酒在忘川河上衝浪的直播畫麵。
方青青的跨界通勤卡突然震動，顯示收到來自"地府交通部"的投訴……她毛絨靴子上的聖誕鈴鐺被掃描成"非法運輸靈魂容器"。
忘川河畔浮起千萬盞冰藍色河燈時，鐘聲穿透了鄂都城的琉璃穹頂。
輪回井四周的玄鐵鎖鏈被纏上發光藤蔓，青石台邊緣站著四位風格迥異的看客。
方青青的墨綠色鬥篷被陰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晃動的引魂鈴，長卷發間纏繞著孟婆新贈的曼陀羅絹花。
顧瀾之的銀發流淌在墨綠色廣袖上，指節叩著白玉欄杆，輪回井的幽光在他眉骨投下細碎暗影。
"三點了！"時嘉恒的麋鹿發箍突然亮起小彩燈，他舉著最新款冥界通手機往虛空一劃，漫天鬼火驟然聚成聖誕樹的形狀。
裹著金袍的窮奇少年嗤笑一聲，指尖卻忍不住地戳了戳懸浮的幽冥雪球，鎏金瞳孔裡映出忘川河麵炸開的銀白煙花。
顧瀾之忽然抬起廣袖。
井底沉睡千年的輪回盤開始轉動，六道金光螺旋升騰，無數等待往生的魂魄化作翡翠星雨。
方青青的鈴鐺無風自響，一縷魂魄調皮地掠過她的發梢，留下霜花似的磷光。
時嘉恒的衛衣兜帽裡落進兩片彼岸花瓣，被他偷偷彆在了窮奇少年的虎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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