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否則”背後的血腥寒意,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瞬間套在每個人的脖子上,將他們劫後餘生才升起的那絲狂熱徹底打回了原形。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意識到,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並非什麼可以用門票衡量價值的遊覽區,而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秩序森嚴、步步殺機的皇權禁地。
“走吧。”
那中官不再多言,隻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便轉過身,沿著空曠的宮道向大明宮深處走去。
他那身緋色的袍衫,在這片由青灰與暗紅構成的巨大建築群中,像一點詭異流動的血。
沒人敢再議論,甚至沒人敢大聲喘息。
數百人的隊伍行走在這片宏偉到近乎不真實的宮城裡,安靜得隻能聽見自己“沙沙”的腳步聲,以及被壓抑到極致的粗重呼吸。
腳下的白玉石禦道寬闊得仿佛沒有儘頭,道路兩旁是高大得令人感到壓抑的宮牆。陽光被高牆切割成利落的明暗兩色,一半刺眼,一半深邃。行走在光影的交界線上,他們感覺自己仿佛行走在現實與夢境的邊緣。
空氣中彌漫著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氣息:雨後青石板的土腥味、古老木材的沉靜馨香、以及遠處殿宇飄來的若有若無的檀香,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構成了獨屬於這座宮城的、厚重而威嚴的“曆史的味道”。
“老師……您看那鬥拱……”隊伍中,張承誌教授身邊一位姓李的博士生,終於沒能按捺住骨子裡的學術衝動。他幾乎是用氣音湊在老師耳邊說道:“那是七鋪作雙杪雙下昂,典型的唐代早期風格,雄渾大氣,用材碩壯,還帶著一絲漢魏的古拙遺風。書上說,這種規製隻有在等級最高的皇家建築中才能使用……”
張承誌教授微微點頭,目光早已被不遠處一座偏殿屋簷下,那層層疊疊如花盛放的巨大鬥拱給徹底吸了進去。他看得太過專注,以至於整個人都像是一尊被風化了的石像。
這已經不是“複原”或“仿造”,而是一種近乎於“神跡”的再現。
他看到那些巨大的木質構件之間嚴絲合縫,未用一根鐵釘,完全依靠卯榫結構彼此相連支撐。那種精密巧妙與由此而生的磅礴美感,足以讓任何建築學者都激動到當場昏厥。
“你們再看那屋脊上的鴟吻,”張承誌終於開口,聲音同樣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沉睡在此的時光,“造型吞脊,尾部內彎,簡潔有力,不似後世那般繁複華麗。這才是大唐的氣象,自信、包容、雄視天下,卻從不屑於在細枝末節上用過度裝飾來炫耀。”
他一邊走,一邊用隻有身邊幾個學生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講解著。從殿宇的基座到牆體的砌法,從梁柱的用料到瓦片的色澤,就像一個終於找到了傳說中寶藏的尋寶人,貪婪地撫摸著這裡的每一處細節,並將其與腦海中浩如煙海的史料一一對應。
四位博士生聽得如癡如醉,感覺以前在故紙堆裡看到的那些枯燥的平麵圖、晦澀的文字描述,在這一刻全都“活”了過來,變成了眼前可以觸摸的宮牆、可以仰望的飛簷,以及那股獨屬於盛世的強大文化自信。
“我現在還是覺得像在做夢一樣。”另一位姓王的學生扶了扶眼鏡,聲音乾澀地說道。他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隊伍後方甲胄森然的禁軍,又飛快地轉回來,“剛才在含元殿,程咬金要動手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在那兒了。這青瑤山莊到底是從哪兒請來的演員?這也太會演了!我總感覺我們不是在參觀,而是真的穿越了,正在一群古代人的監視下,遊覽他們的皇宮。”
這番話引起了周圍遊客的共鳴,不少人都下意識地點頭,臉上露出混雜著後怕與認同的複雜表情。
“誰說不是呢!”人群中,一個年輕人終於忍不住接話,他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興奮,“我跟你們說,剛才我腿都軟了!但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太他媽值了!這經曆我能吹一輩子!就剛才那場麵,拍個電影不得橫掃奧斯卡啊?!”
他越說越興奮,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來。然而就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隊伍最前方的緋袍中官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那中官半轉過身,用一雙不帶絲毫感情的陰冷眼睛,正幽幽地望著他。
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那份死寂的凝視卻比任何斥責都更令人恐懼。
“呃……”那名遊客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笑容僵在嘴角。
一股寒意從他的尾椎骨毫無征兆地直衝天靈蓋!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三條以血腥“否則”作為結尾的規矩,猛地閉上了嘴,下意識地往人群裡縮了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周圍的遊客看到這一幕,也都是心中一凜,瞬間噤若寒蟬。
那中官又幽幽地看了他們片刻,才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更加深刻也更加令人絕望的認知——在這裡,他們真的不再是可以隨意點評說笑的“遊客”,而是一群行走在刀尖上的“遠客”,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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