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麟池畔那句關於“黑馬”的豪言隨著晚風吹皺了一池的星光,也吹進了華麟的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比自己年輕了近十歲但其眼界與布局卻已然深邃如海的年輕人,許久之後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園長啊……”他搖著頭臉上是說不清的是震撼是佩服更是一種與有榮焉的巨大興奮,“你才是那條潛得最深的過江龍啊。”
劉楚隻是笑了笑收起了魚竿,將那條尚在魚簍裡奮力掙紮的土鯽魚重新倒回了湖心。
“水還不夠深。”他看著那條鯽魚如獲大赦般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湖水之中,輕聲說道,“現在還不是收網的時候。”
……
當晚夜色深沉。
那群在長安城裡奔波了一整日的專家們並未如他們最初所想的那樣入住那間充滿了唐人豪邁與煙火氣的“同福客棧”。
在劉楚的堅持下他們離開了盛唐古城,最終抵達了那片早已在網上被無數遊客奉為“神跡”的十二辰宮酒店群。
他們下榻的是十二宮中最為尊貴也最為氣派的——辰龍宮。
一座通體由深色的、仿佛帶著天然龍鱗紋理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宮殿在夜色中如同一條即將乘風而去的巨龍沉默地盤踞在大地之上。
專家們早已是對青瑤山莊的“壕無人性”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當他們真正踏入那座以“龍”為主題的宮殿,看到那以整根的金絲楠木雕刻而成的盤龍巨柱,看到那由數萬片墨綠色的琉璃瓦拚接而成的龍鱗穹頂時。
還是再次被那份撲麵而來的、屬於華夏圖騰的極致的奢華與威嚴給徹底鎮住了。
辰龍宮頂層一間名為“龍吟”的總統套房之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十二辰宮那如同星河落入凡間般的璀璨夜景。室內劉楚與十幾位早已是換上了舒適的絲麻常服的專家們,正圍坐在一張由整塊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茶台旁品著香茗閒談著今日的見聞。
“劉園主,老朽我今日算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何鏡山教授端著那盞溫熱的白瓷茶杯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與感慨。
“說實話在來這裡之前老朽的心中多少還是帶著幾分‘挑刺’的心態。網上把你們那座盛唐古城吹得是天花亂墜,我總覺得那不過是一場由資本與流量共同吹捧出的泡沫罷了。”
“我甚至都已準備好了十幾處關於唐代建築細節的‘考題’準備來好好地‘考一考’你這位年輕的園主。”
他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可今日從踏入那座延平門開始,我才發現我錯得是何等的離譜。”
“我準備的所有問題在你那座連門檻的‘磨損’都已設計進去的,‘活著的’城市麵前,都顯得是那麼的可笑又是那麼的不自量力。”
“我們不是在參觀一座‘仿古建築’,我們是在與一位比我們更懂大唐的‘知音’對話。”
這番發自肺腑的近乎於“認輸”般的言論瞬間便引來了所有專家的強烈共鳴。
“何老說得對!”李敬同教授也放下茶杯聲音裡是同樣的感慨,“我們最初來此確實是帶著幾分學術研討分析對比的意思,想看看這青瑤山莊的‘複原’,與我們故紙堆裡的‘研究’究竟有何異同。”
“可真的深入其中之後我們才發現,早就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在那含元殿上我們不是學者而是心懷敬畏的‘臣子’;在那流雲坊裡我們不是看客而是與謫仙共飲的‘酒友’;在那東市之內我們又變成了為了一隻琉璃瓶而與胡商爭得麵紅耳赤的‘俗人’。”
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臉上是說不出的回味與向往。
“不知不覺間我們便已沉浸了進去,直到此刻坐在這裡回頭去看才猛然發現,這青瑤山莊早已是跳出了我們所能定義的任何範疇。”
“它不是動物園也不是景區。”
那位社會學專家用一種極為肯定的語氣做出了總結。
“它已經成為了一個獨一無二的文化的符號。”
聽著這來自華夏學術界最頂尖的頭腦們毫不吝嗇的讚歎,劉楚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居功自傲。
安靜地為大家一一續上熱茶臉上依舊是那份雲淡風輕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