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孫浩然那句“再開一次”的承諾,王賀激動得難以自持,但他沒有立刻轉身離去。
“孫副園長,太感謝您了!真的,太感謝您了!”他再次對著孫浩然,深深鞠了一躬,“您放心,我不催,您慢慢看。這幾天,我就住在山下的青瑤鎮,哪裡也不去,隨時等候您的消息。”
他頓了頓,又用一種帶著幾分懇切的語氣,補充了一句:“隻是……我們劇組那邊,投資方催得也緊,您知道,這年頭,拉一個乾淨的投資不容易……我希望能儘快,給他們一個準信,無論成與不成。”
這話說得極有水平,既表達了焦急,又沒有施加壓力,將皮球又不動聲色地踢了回來。
孫浩然點點頭,表示理解。
“我明白。王導放心,最多三天,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複。”
他沒有多說,隻是親自按下了電梯,並安排了園區的一輛專車,將這位誠意滿滿的導演,送回了青瑤鎮。
送走王賀,孫浩然回到自己那間能俯瞰小半個園區的辦公室,將那本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劇本,隨手放在了桌上。
一個小成本網劇,還是已經過氣了的仙俠題材,能寫出什麼花來?他本來隻是打算抽空隨便翻兩頁,全當是完成劉楚交代的任務,好給對方一個禮貌的回複。
他給自己泡上了一杯茶,有些意興闌珊地翻開了劇本的第一頁。
故事大綱和人物小傳。
嗯?有點意思。主角不是什麼背負血海深仇的龍傲天,也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修仙奇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迂腐的江南書生。
他繼續往下看,看到了第一集的劇本。文字很樸實,沒有什麼華麗的辭藻,但畫麵感卻極強。
書生與友人的一次山中春遊,竟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誤入了一片開滿了桃花的神秘山穀……
不知不覺,孫浩然端起茶杯,送到嘴邊,才發現茶水早已冰涼。
他沒有察覺,隻是放下茶杯,又翻開了下一頁。
他完全沉浸進去了。
沉浸在了那個沒有打打殺殺,沒有狗血虐戀,隻有一個純粹的靈魂,在山水之間,在與萬物生靈的相處中,不斷叩問本心、尋找“道”的乾淨世界裡。
窗外的光線,由明亮的午後,漸漸變成了溫暖的橘色黃昏,最終,徹底沉入了深邃的墨藍。
辦公室裡,隻剩下台燈那圈溫暖的光暈,和他翻動紙張時發出的、輕微的“沙沙”聲。
門被無聲地推開,劉楚走了進來。
他看到孫浩然那副戴著眼鏡、弓著背、幾乎要把整張臉都埋進劇本裡的“魔怔”模樣,有些好笑。
他走到孫浩然身後,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啪。”
孫浩然如同從一場大夢中被驚醒,渾身猛地一顫。他抬起頭,那雙總是精光四射的眼睛裡,此刻竟還帶著幾分迷離與恍惚。
“啊?園……園主?您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神遊太虛的時候。”劉楚指了指那本被他緊緊攥在手裡的劇本,笑著調侃道,“怎麼?這是哪家姑娘寫的情書了?這麼入神?聽說今天有個導演來拜訪,就是他送的?”
孫浩然扶了扶眼鏡,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那種屬於“文青”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音時,那種難以抑製的巨大興奮。
“園主!您快看看這個!”他激動地站起身,將劇本遞了過去,語速極快,“這個劇本……太乾淨了!真的,太乾淨了!”
“它裡麵沒有現在那些仙俠劇裡亂七八糟的幾生幾世虐戀,沒有毀天滅地的神魔大戰,更沒有那些為了虐而虐的狗血誤會!
它就隻是安安靜靜地,講一個書生,如何在山水之間,在與一隻仙鶴、一尾錦鯉、甚至一塊石頭的對話中,尋找到‘道’的過程。
它的內核,是莊子,是《逍遙遊》!是真正的、屬於我們東方人的哲學與浪漫!”
他看著劉楚,眼睛都在放光。
“而且,最絕的是,它的很多場景,簡直就是為我們的靈墟秘境和玉海天宮量身定做的!我甚至懷疑,這個叫王賀的導演,是不是偷偷在我們這裡住了一個月!您看這裡,”他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批注,“主角在‘懸龍瀑布’之下,看著那奔騰不息的水流,感悟‘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的道理。還有這裡,主角與修仙的友人,在玉海天宮的‘無邊水鏡’之上對弈,天人合一……這……這簡直就是一部長達四十集的、充滿了哲思與美感的、我們靈墟秘境的‘官方頂級宣傳片’啊!如果我們能讓這部劇在這裡拍出來,那效果,比我們自己花錢投一萬個廣告都強!”
劉楚看著自己這位一向沉穩的副手,此刻那雙因為激動而閃閃發光的眼睛,笑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孫浩然冷靜下來。
“行了行了,彆給我安利了。”劉楚悠然地走到沙發旁坐下,“劇本我就不看了。”
孫浩然一愣,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了。
“啊?為什麼?”
劉楚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看著他,緩緩地說道:
“一部能讓你這個自詡‘青瑤第一才子’的文青副園長,都如此推崇備至的劇本,我還能有什麼意見?”
“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你了。”
“具體的合作條款,包括拍攝周期、資源協調,你看著辦。我的要求隻有一個……”
他看著孫浩然那瞬間從愕然轉為狂喜的表情,眼中也帶著一絲笑意。
“彆讓咱們的‘同道中人’,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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