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靴底磕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繃緊的琴弦上。
王書生的重量壓在他臂彎裡,比昨日輕了不止三分,體溫卻燒得燙手,額角的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袖。
赤焰道人在前頭引路,道袍下擺被山風掀起,露出沾著血漬的麻鞋——那是方才在青銅門後替他擋下陰蝕釘時留下的。
"往左!"赤焰道人突然抬手,枯瘦的手指指向岩壁上一道半人高的裂縫。
林閻眯眼望去,裂縫裡飄出若有若無的鬆木香,是陳老前日裡說過的"守山香",古墓外圍的護脈標記。
他喉結動了動,想起方才在通道口回頭時,陳老舉著青銅劍站在黑霧裡,鎮魂鈴在他腳邊碎成三瓣,銅片上的咒文還在滲血。
"撐住。"他低頭對懷裡的人說,聲音被山風撕成碎片。
王書生的睫毛顫了顫,原本蒼白的唇色泛出詭異的青灰,像被泡在陰河裡的紙人。
林閻能感覺到他攥著符紙的手指在抽搐,金線纏成的符團貼在兩人掌心,隨著王書生的脈搏一下下跳動,燙得皮膚發紅。
赤焰道人率先鑽進裂縫,轉身時道冠撞在岩壁上,落了幾縷白發。
林閻貓腰擠進去,潮濕的黴味裹著鬆脂香湧上來,眼前驟然一暗——這哪是裂縫,分明是人工開鑿的暗洞,洞頂嵌著幾枚夜明珠,幽藍的光線下能看見石壁上刻滿鎮邪咒,最深處堆著半人高的陶甕,甕口用朱砂封著"戊申年鎮"的字樣。
"安全了。"赤焰道人抹了把額角的汗,反手拍在洞壁上。
一塊石板"哢嗒"落下,將洞口嚴嚴實實堵死。
林閻這才敢鬆了鬆胳膊,把王書生輕輕放在陶甕旁的乾草堆上。
王書生的頭歪向一側,發梢掃過符團,金線突然"嗡"地抖了抖,符紙上的小字又浮現一行:"因果鎖將斷,破妄需同頻"。
"這符..."林閻剛要伸手,赤焰道人已經蹲在他身側,枯指按在符團上。
老道士的瞳孔驟然收縮,喉結滾動兩下:"是因果律顯化。
前日在石桌看到的字,應該是王書生用因果鏡照出的未來碎片。"他抬頭時,夜明珠的光映得他眼角的皺紋像刀刻的,"那孩子...在替我們擔因果。"
林閻的手指猛地收緊。
他想起王書生昨日在墓室裡翻因果鏡的模樣,鏡片上騰起黑霧時,那人文弱的脊背繃得像張弓,說"我能穩住";想起方才在通道裡,王書生咳著血把符紙塞進他掌心,說"這是最後一道鎖";想起他說"等出去了,我想喝碗加桂圓的甜粥"——現在這聲音還在耳邊,可懷裡的人連呼吸都輕得像遊絲。
"我去布結界。"赤焰道人突然起身,道袍掃過林閻的手背。
老道士的指節青得發紫,林閻這才發現他袖口滲出的血,從腕間一直洇到肘部。"你守著他,把護體符都貼在陶甕上。"赤焰道人摸出個青銅鈴丟過來,"聽見鈴響三聲就燒隱形符,彆問為什麼。"
林閻接住銅鈴,金屬的涼意順著掌心爬進血管。
他轉身翻出包袱裡的符紙,指尖觸到一疊還帶著墨香的"護體符"——這是他前日在陳老的地窖裡用符紙打印機趕製的,紙邊還留著機器壓過的細紋。
他抽出三張,分彆貼在陶甕左右和王書生腳邊,最後一張猶豫了下,貼在了自己後頸。
"冷..."王書生突然呢喃。
林閻抬頭,見他睫毛上凝著汗珠,指尖無意識地抓著乾草。
林閻解下外袍蓋在他身上,手剛要抽回,卻被王書生攥住手腕。
那雙手像冰雕的,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裡:"符...符團..."
林閻把符團遞到他眼前。
王書生的瞳孔映著符紙上的金線,忽然笑了,比哭還難看:"你看...金線的走向..."他的手指虛點著符麵,"和我在因果鏡裡看到的...黑山老母的鱗片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