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靴底剛碾過最後一塊濕滑的岩片,後頸突然泛起刺骨的涼意。
那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竄,像是有雙無形的手正攥著他的神識往外扯——虛空裂隙的吸力比他預想中更猛。
“小心!”墨清的指尖掐進他胳膊,她本就蒼白的臉此刻褪成了紙色,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這……這不是靈氣牽引,是規則層麵的排斥。”話音未落,王書生懷裡的帛書袋“嘩啦”一聲散開,幾卷古卷被吸得飄起來,在半空中打旋兒。
林閻反手扣住墨清的手腕,另一隻手拽住王書生的道袍下擺。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像浸在溫水裡的糖塊,正一絲絲融化消散。
生死簿殘頁在懷中灼得發燙,燙得他胸骨發疼,那是殘頁在主動護主的征兆。
“王兄,因果鏡!”他咬著牙喊,喉嚨裡像是塞了團燒紅的炭。
王書生的手在發抖。
他從袖中摸出一麵青銅鏡,鏡麵蒙著層灰,邊緣刻滿細密的咒文。
當鏡麵轉向裂隙深處時,林閻聽見墨清倒抽了口冷氣——鏡中映出的不是黑暗,而是無數張扭曲的臉。
那些人臉沒有五官,隻有嘴在開合,像被按了快進鍵的默片,“他們在說什麼?”墨清的聲音發顫。
“是……是執念。”王書生的指尖抵住鏡沿,鏡中人臉突然貼上來,在青銅表麵撞出蛛網般的裂紋,“被混沌吞噬的修真者,意識沒被徹底碾碎,就成了養料。”他話音剛落,林閻突然覺得後頸一鬆——吸力消失了。
可這種反常的平靜比之前更讓他警覺。
“退!”他拽著兩人往後挪了三步,鞋底碾過的岩石“哢嚓”裂開條縫,滲出的磷光液體在地上腐蝕出個小坑。
就在這時,一道無形的波動從裂隙深處湧來,像塊浸透冷水的毯子兜頭罩下。
林閻直覺這東西比吸力更危險,想也不想就祭出生死簿殘頁。
殘頁飄到半空,原本金光流轉的符文突然開始褪色。
最上邊的“敕封”二字先淡成了虛影,接著是“超度”“鎮邪”,最後整頁紙變成了普通的黃絹,“它在啃功德之力!”林閻心口發緊——這是他自得到殘頁以來,頭一次見它失效。
墨清的指尖掐進掌心,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在波動裡打擺子,像被人揪住頭發搖晃。
王書生的因果鏡“當啷”掉在地上,鏡麵裂紋裡滲出黑血,“這是……混沌潮汐的先聲。”他踉蹌著扶住岩壁,指甲在石麵上摳出白痕,“我們不該來這麼早——”
“讓我來。”
一道清越的女聲突然炸在三人腦海裡。
林閻抬頭,看見前方三步外的空氣正在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
一個穿月白廣袖裙的身影從中走出,她的麵容被霧氣籠罩,唯有雙眼亮得驚人,像是兩盞懸在混沌中的燈。
“黑山老母?”墨清的眼睛突然亮了——她曾在天機閣古籍裡見過這位上古守護者的描述,“您不是……”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黑山老母的聲音裡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嗡鳴,那是意識體與實體世界共鳴的痕跡。
她抬起雙手,指尖凝聚起一團光,不是靈氣的青,不是功德的金,而是近乎透明的銀,“秩序之光。”她低喝一聲,光團炸裂成千萬銀線,像張網般迎向那道無形波動。
林閻聽見“嗤啦”一聲,像是燒紅的鐵條戳進冰裡。
波動與銀線接觸的瞬間,裂隙深處傳來類似野獸的嗚咽。
銀線雖被扯斷了大半,卻也將波動撕成了碎片,散在空氣裡化作點點星火。
“這不是你能單獨麵對的東西。”黑山老母轉頭看向林閻,霧氣般的麵容裡,雙眼的光更亮了,“你的功德雖純,到底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