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他閉著眼睛,能清晰感知到黑影正順著毛孔往身體裡鑽,像浸了冰水的絲線,每一根都擦過神經末梢,帶起刺骨的麻癢。
那意識黏糊糊的,裹著腐葉與鏽鐵的氣味,試圖往他識海最深處擠——那裡沉睡著生死簿殘頁,此刻正隨著黑影的侵入微微發燙,像塊埋在火炭裡的玉。
“上鉤了。”他喉間溢出極輕的氣音,舌尖抵著上顎,嘗到血鏽味。
三天前在裂隙口,王書生用因果律羅盤測出影噬的侵蝕規律時,他就想到了這個局:以自身為餌,引影噬的核心意識鑽進殘頁的封印網。
此刻黑影纏上脖頸的力度突然加重,他能聽見耳後血管跳動的聲音,一下,兩下,和殘頁上的倒計時同步。
“靈力閉環穩定!”王書生的聲音帶著緊繃的顫音。
他扶了扶眼鏡,指尖在虛空中劃出淡藍色的符文,那些由靈力凝結的線條正隨著林閻的呼吸起伏。
作為因果律研究的頂尖學者,他能看見空氣中浮動的黑色絲線——那是影噬的侵蝕路徑,此刻正以林閻為中心,織成一張細密的網。
“但生命體征...心跳42,體溫35.7。”他抬頭看向沈青,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收縮,“再這樣下去,他的臟器會先於意識崩潰。”
沈青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攥著那枚烏木魂釘,表麵雕刻的鎮魂咒文正隨著她的動作泛出微光。
這枚釘子是她從幽泉祭司舊庫裡翻出的,能瞬間切斷修士與外界的精神連接,代價是被切斷者會失去最近三日的記憶。
此刻她望著林閻慘白的臉,喉結動了動。
三天前在破廟,他還舉著辣椒調侃她“女鬼妝麵不符合腐敗規律”,現在連睫毛都沒了血色。
“再等三十秒。”她對王書生說,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尾音卻泄了氣,“他說過...這是唯一的機會。”
赤焰道人的三味真火突然騰起半尺高。
他盤坐在裂隙口,道袍下擺被風掀起,露出沾著酒漬的麻鞋。
此刻他左手結著“破妄印”,右手虛按在膝頭的酒葫蘆上,火焰在他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屏障,將試圖滲透進來的黑霧灼成青煙。
“小娃娃們莫慌。”他瞥了眼林閻,聲如洪鐘卻帶著幾分溫軟,“當年老子在鎖妖塔困了百年,那青麵鬼的爪子比這陰毒十倍,還不是被我用雷火煉了魂?”話雖這麼說,他按在葫蘆上的指節卻泛著青白。
林閻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黑影已經漫過心臟,他能感覺到那團意識在試圖複製他的記憶——童年在法醫課上背的《屍體現象學》,上個月在義莊用紫外線燈照出的屍毒菌,甚至沈青前天給他帶的糖霜山楂的甜膩味。
“愚蠢。”他在心裡冷笑,舌尖抵著牙齦,突然用力一咬。
血腥味炸開的瞬間,林閻猛地睜開眼。
瞳孔裡的金光像兩簇小太陽,刺得沈青下意識偏頭。
他抬起左手,掌心的生死簿殘頁正隨著他的動作浮起,上麵的朱砂字被血霧一激,突然活了過來——“封”“鎮”“滅”三個古字掙脫紙頁,在半空凝成金色鎖鏈。
“收!”他低喝一聲,噴在殘頁上的精血瞬間滲入紙紋。
原本泛黃的紙頁劇烈震顫,像被投入沸水的絹帛,邊緣的雲紋突然泛起幽藍,那是上古封印術被激活的征兆。
眾人看見黑影順著林閻的指尖湧進殘頁,原本纏繞他的黑霧開始稀薄,而殘頁中心的陰影卻越來越濃,像有什麼活物正被硬塞進狹小的容器。
“成了?”王書生的符文突然潰散,他踉蹌兩步扶住岩壁。
剛才那股靈力波動太強,差點震碎他的識海。
沈青的魂釘“當啷”掉在地上——她根本沒來得及動手。
赤焰道人的火焰屏障“轟”地熄滅,他盯著殘頁,酒葫蘆“啪”地砸在腳邊,酒液濺濕了道袍:“這他娘的...是因果律反噬?”
林閻的身體開始發抖。
他能感覺到殘頁在撕扯他的靈力,每一絲都像被抽絲機絞著往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