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鞋跟碾過村口碎裂的青石板時,後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
小阿七的布偶在他懷裡輕輕顫抖,缺了眼睛的布麵蹭著他鎖骨,像在傳遞某種溫度。
他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小丫頭——孩子的睫毛沾著晨露,正盯著前方被霧氣籠罩的斷牆,瞳孔裡映著兩團模糊的灰影。
"到了。"王書生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學者的指尖抵在羅盤邊緣,指腹被銅鏽蹭出紅痕,"信號源就在村中心老井附近。"他推眼鏡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鏡片後的目光卻像手術刀般鋒利,"但羅盤顯示的波頻...不太對。"
林閻把小阿七往上托了托。
孩子的重量壓得他手臂發酸,卻讓他想起上個月在義莊抱過的那具縮水的童屍——那具屍體涼得像塊冰,而小阿七的體溫透過粗布衣裳滲進來,暖融融的,帶著股奶糖味。
"沈青。"他側頭,"你聞見了嗎?"
女修的軟劍不知何時已出鞘三寸,劍尖垂著的銀穗子在霧裡凝成細小的水珠。
她吸了吸鼻子,眉峰微蹙:"腐葉味裡混著鐵鏽...還有股焦糊氣。"她頓了頓,"像是什麼東西燒過又泡在血裡。"
林閻摸出靈異羅盤。
這東西原是他的法醫工具箱,被靈氣浸透後變成巴掌大的青銅盤,此刻指針正發瘋似的旋轉,盤心的朱砂紋路泛著妖異的紫。"怨念濃度是上次的三倍。"他低聲道,"王書生說的波頻...是活物的。"
話音未落,沈青的軟劍突然嗡鳴。
霧氣裡傳來細碎的響動,像有什麼東西正扒著斷牆往上爬。
林閻把小阿七塞進王書生懷裡——學者本能地後退半步,又立刻站穩,用身體護著孩子。
沈青的劍穗擦過他手背,涼得刺骨。
"退後。"林閻摸出三張鎮鬼符,分彆貼在三人腳邊。
符紙剛觸地就騰起青煙,在他們周圍畫出半透明的結界。
霧氣突然翻湧。
首先露出的是一對圓滾滾的眼睛,泛著琥珀色的光。
接著是尖細的耳朵,沾著泥的爪墊,最後是張皺巴巴的人臉——像被揉皺的黃紙,五官擠成一團,卻分明在動。
"你...是誰?"
聲音從怪物喉嚨裡擠出來,像生鏽的齒輪在轉。
林閻的鎮鬼符在結界邊緣滋滋作響,他卻盯著怪物的眼睛——那裡沒有普通妖物的暴戾,隻有渾濁的困惑,像個迷路的孩子。
"是狸貓妖。"沈青的劍尖微微下垂,"但...被改造過。"她指了指怪物後頸凸起的肉瘤,"那是幽泉孢子的形狀。"
王書生的筆記本已經攤開。
他左手護著小阿七,右手用鉛筆速記:"語法結構混亂,主謂賓順序隨機...但有完整的疑問句。"他推眼鏡的動作終於快了些,"它在思考。"
林閻摸出生死簿殘頁。
這東西向來能照出妖物的命門,此刻卻像被潑了墨水,原本清晰的紋路全成了亂碼。
他指尖微顫——上回殘頁失效,還是在饕餮羊靈的實驗場,當時整座山穀的靈氣都被抽乾了。
"規則變了。"他低聲說,把殘頁塞回懷裡。
怪物又往前挪了半步。
它的尾巴掃過青石板,留下兩道血痕。"我...我記得..."它突然用爪子抓自己的臉,指甲縫裡滲出黑血,"有火...有很多人在喊...他們說,吃...吃..."
沈青的軟劍往前送了三寸。林閻卻抬手攔住她:"等等。"
怪物的嘶吼突然變了調。
它跪坐在地,前爪捂住人臉,指縫裡漏出嗚咽:"我不想殺你們...但我控製不了自己!"
林閻的呼吸頓住。
他想起上個月在亂葬崗遇到的血屍,那東西隻會機械地重複"回家";想起被饕餮羊靈控製的村民,他們的眼睛裡隻有空洞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