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跨進門檻的瞬間,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頭頂傳來"哢嗒"一聲輕響,他抬頭,月光正漫過那塊浮在半空的石碑,青苔簌簌剝落,露出兩個滲著寒意的字——"夢鎖"。
"阿七。"沈青的聲音突然壓得極低。
林閻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小阿七正踮著腳扒著他的褲管,原本掛在她脖子上的夢之鑰此刻正劇烈震顫,青銅表麵泛起暗紅紋路,像被火烤的鐵片般發燙。
小女孩咬著嘴唇,指尖卻仍死死攥著鑰匙,發頂的小揪揪隨著震動微微搖晃:"燙......但、但阿七不鬆手。"
林閻蹲下身,拇指輕輕碰了碰那鑰匙。
指尖剛觸到銅麵便被燙得縮回——這溫度遠超過正常金屬導熱的範疇,更像是某種能量在共鳴。
他抬頭時,王書生已經從懷裡摸出一卷羊皮紙和黃銅羅盤,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空間波動異常,這石碑在吸收周圍的靈氣。"他用羅盤在石碑前劃了個半圓,羊皮紙上立即浮現出扭曲的曲線,"看這些紋路,像不像......意識海的漣漪?"
"意識深淵的入口。"林閻脫口而出。
殘頁在袖中輕輕發燙,生死簿的碎片似乎在回應他的猜測。
他想起之前王書生提到的"因果律引擎"實驗——如果當年的修士試圖用劍鎖時間,那用意識鎖記憶,倒也算一脈相承。
他看向沈青,後者正單手按在腰間的匕首上,挑眉道:"要進去看看?"
小阿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女孩的眼睛在月光下像兩顆浸了水的葡萄:"鑰匙說......裡麵有好多人在哭。"她仰起臉,鑰匙的紅紋順著她的手腕爬上皮膚,"阿七能帶他們出來嗎?"
林閻喉結動了動。
他伸手揉了揉小阿七的發頂,指腹擦過她腕上那道淡紅的印記——這孩子自從拿到夢之鑰後,總說能聽見"被關起來的聲音"。
或許這就是她的命數,就像他必須帶著生死簿走下去一樣。"牽著我。"他站起身,對沈青點頭,"我們進去。"
眼前的景象在瞬間扭曲。
林閻感覺有冰涼的手攥住了他的太陽穴,再睜眼時,腳底下的青石板變成了倒懸的樓宇。
街道像被無形的手翻轉,破碎的燈籠飄在頭頂,半凝固的雨絲懸在半空,而遠處的巷子裡,幾個身影正重複著相同的動作——穿獸皮的妖族青年被長劍貫穿胸口,血珠在半空凝結成紅色的花;白發老婦捧著破碎的陶碗,碗裡的粥永遠落不進泥地;甚至連街邊的野狗都保持著撲咬的姿態,獠牙定格在半空中。
"初代妖族的記憶囚籠。"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林閻轉身,老九正站在霧氣裡,披散的長發間沾著星子般的光點,"他們想掙脫因果律,想自己寫命數。"他抬起手,指尖劃過那隻懸在半空的野狗,"結果被反噬,記憶困在這夢裡,一遍又一遍受死。"
沈青的匕首"唰"地出鞘。
刀刃在倒懸的空間裡泛著冷光:"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老九卻沒看她,隻是盯著那些重複死亡的妖族,眼神像浸在深潭裡的石頭:"我送過太多人進來,又送不出去。"
小阿七突然鬆開林閻的手。
她踮著腳朝巷子深處跑,發頂的小揪揪在倒懸的雨絲裡一顛一顛。
林閻剛要追,就見巷口轉出個戴鬼麵的孩童。
那麵具是青麵獠牙的造型,卻在眼洞處裂了道縫,露出底下一截雪白的下巴。
鬼麵童站在小阿七麵前,舉起手——他掌心裡躺著半塊夢之鑰,和小阿七脖子上的那枚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