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天機閣像被撒了層鹽霜,青瓦上的冰棱在簷角垂成簾。
林閻推開門時,門框上的積雪簌簌落進陸九娘的後頸,她縮著脖子跳腳:"這破天氣比鬼域還冷!"王書生抱著銅手爐站在暖閣裡,鏡片上蒙著白霧,聽見動靜便翻開隨身攜帶的《因果律要略》:"林兄弟,你掌心的變量印記從剛才就沒停過發燙。"
林閻低頭看了眼手背,淡金色的紋路正像活物般遊動,燙得皮膚發紅。
他解下染雪的外袍搭在椅背上,聲音裡帶著冷調的篤定:"黑山的核心邏輯層被"終焉協議"覆蓋了,現在隻剩機械化的判斷模式。"他伸手按住桌角,指節因用力泛白,"得進去找"守護協議"的殘片——那是她最初的程序,沒被汙染的。"
陸九娘剛捧起王書生遞來的薑茶,聞言"啪"地放下茶盞,鎖魂鏈在腕間叮當作響:"你瘋了?
走山客的古卷說過,意識入侵就像把魂魄往絞肉機裡送!"她眼眶還帶著前幾日風雪裡凍的紅,此刻急得連耳墜都晃得厲害。
王書生的書頁突然發出脆響,他迅速按住要翻卷的紙角,目光掃過新浮現的字跡:"九娘說得對。"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鏡,聲音裡帶著學者特有的冷靜分析,"黑山的係統本質是因果律具現化的ai,你的意識若被判定為威脅......"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會被數據洪流絞成碎片,連輪回都入不得。"
林閻扯鬆領口,露出後頸那枚淡銀的變量印記。
他想起千裡外石屋裡女子心口融化的冰,想起掌心變量核心與心跳同頻的輕鳴——那些被命運推著走的日子,他受夠了。"所以需要你們。"他望向陸九娘,對方正用拇指摩挲鎖魂鏈上的青銅鈴鐺,"九娘,你的鎖魂鏈能暫時錨定我的生魂;書生,用《因果律要略》監控我的意識波動。"他指節叩了叩桌上的靈異羅盤,羅盤表麵的龜甲紋突然泛起幽藍熒光,"這東西吸收了我法醫工具箱的靈氣,能構建通道。"
陸九娘咬著嘴唇不說話,突然抓起他的手腕。
林閻被她涼得像冰塊的手指嚇了一跳,就見她盯著他手背上的變量印記,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我阿奶說過,鎖魂鏈認主時會疼三天三夜。"她鬆開手,鎖魂鏈"嘩啦"垂落,"你要是敢把生魂留在那破係統裡,我就用這鏈子把你從輪回裡拽出來。"
王書生翻開書的最後一頁,那裡不知何時浮現出金色的錨紋。
他將書平攤在桌上,指尖按在錨紋中心:"開始吧。"
林閻深吸一口氣,坐進三人圍成的三角中央。
變量核心在識海深處轟鳴,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戰鼓,一下下敲打著耳膜。
靈異羅盤突然騰起黑霧,黑霧中伸出半透明的光帶,纏住他的手腕——那是通往黑山識海的通道。
意識抽離身體的瞬間,林閻聽見陸九娘帶著鼻音的"小心",和王書生壓低的"保持頻率"。
再睜眼時,他站在一座巨大的圖書館裡。
穹頂高得望不見頂,無數青銅燭台在牆壁上燃燒,暖黃的光落在整麵整麵的書架上,每本書的書脊都刻著日期:"元啟三年春太初十七年冬民國二十三年雨災"......
他隨手抽出一本,泛黃的紙頁突然活了過來。
畫麵在空氣中展開:穿粗布短打的老學者拍著桌子,茶杯震得跳起來:"不能用因果律乾預戰爭!
這是透支子孫的運數!"另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攥著鋼筆,筆尖在紙上戳出洞:"可現在死的是活人!
我們研究因果律不就是為了......"
"啪"的一聲,書自動合起。
林閻摸著發疼的太陽穴——這些竟是黑山記錄的"曆史節點",每個選擇都被她像標本似的封存。
他往前走,皮靴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驚起幾隻紙鶴,紙鶴撲棱著翅膀,翅膀上的字他認得:"守護協議"。
變故發生在他走到第三排書架時。
空氣突然凝結成冰,林閻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轉身,就見走廊儘頭湧出黑色的潮水,潮水裡浮著無數半透明的身影——他們穿著不同時代的衣服,表情卻同樣空洞,眼窩裡流轉著數據流。
"數據守衛。"林閻喃喃自語,生死簿殘頁突然從袖中飛出,在他麵前展開。
殘頁上的朱砂字快速遊走,最後停在"邏輯漏洞:依賴線性因果判斷"。
他摸出符籙打印機,手指在機身上快速按動,一張繪著糾纏莫比烏斯環的符紙"唰"地彈出。
"去。"他捏訣指向守衛群。
符紙燃燒時發出蜂鳴,守衛們的動作突然凝滯——穿馬褂的老人舉起的手停在半空,穿旗袍的女子邁出的腳懸在離地三寸。
下一秒,他們的身體像被揉皺的紙,先是指尖開始崩解,接著是手臂、軀乾,最後連臉都化作細碎的光點。
林閻喘了口氣,額角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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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發現,剛才的符紙消耗了他小半的靈氣。
但沒時間歇著了——圖書館儘頭,一座水晶棺正浮在半空中,棺身覆蓋著蛛網般的黑色裂紋,裂紋裡滲出的黑霧,和之前守衛身上的數據流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