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後槽牙咬得發疼。
掌心銅鈴的燙意順著血管往骨頭裡鑽,那些金色紋路像活過來的蚯蚓,在他手腕上蜿蜒成"變量重疊區"幾個小字時,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亂葬崗撿到這枚銅鈴的夜晚——當時銅鈴裂縫裡滲出的,也是這種灼燒般的溫度。
"他們不是墮落態。"他喉嚨發緊,盯著最近那個穿著玄色短打的複刻體。
對方歪頭時耳墜輕晃,和他初當巡夜人時母親塞給他的銀墜子分毫不差,"是...失敗品。"
"失敗品?"陸九娘的刀尖還抵在複刻體咽喉上,刀刃陷進皮膚的瞬間她就皺起眉——那觸感不像活人,倒像凍硬的蠟像。
此刻聽林閻說話,她手腕微顫,看著金色"血"珠順著刀身滑落,在漢白玉地麵燒出滋滋響的小坑,"什麼失敗品需要複製你的臉?"
"記憶鏡像。"王書生的古籍攤在腳邊,他蹲下身用指尖沾了點金色液體,湊到鼻尖聞了聞,又快速縮回手甩了甩,"有因果律殘留的味道。
這些"林閻"應該是某種記憶投影,但缺失了關鍵節點——"他突然抬頭,目光掃過所有複刻體空洞的眼睛,"情感。"
"情感?"小七攥著林閻衣角的手更緊了,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裡。
這個曾被改造成饕餮羊靈的女孩,此刻瞳孔微微收縮成豎線,像隻警惕的貓,"所以隻要觸發情感反應,就能分辨真假?"
話音未落,所有複刻體突然同時開口。
機械合成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碾磨:"你們不該來。"
林閻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見過太多詭異場景,但此刻看著數十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同時扯出僵硬笑容,後頸還是竄起寒意。"準備戰鬥!"他猛地抽出生死簿殘頁,泛黃紙頁上的朱砂字開始發燙,"青冥子牽製左側!
楚長風用影子封死通道!
小七注意能量波動!"
青冥子的雷符幾乎是擦著林閻耳畔飛出去的。
紫雷裹著雷光劈在左側複刻體胸口,焦黑的洞穿傷口裡沒有血,隻有一縷縷金色霧氣飄出來。
那複刻體低頭看了眼傷口,又抬頭衝林閻笑——和他每次破案後鬆了口氣的笑,分毫不差。
"影縛!"楚長風的影子如墨色長蛇竄出,纏上最近的複刻體脖子。
但那東西抬手一抓,影子竟像霧氣般從指縫裡漏了出去。
楚長風臉色驟變,他的影術從未失效過,此刻額角已滲出冷汗。
陸九娘的刀光突然橫劈而來。
她這一刀用了七分力,刀身卻像砍在棉花上,隻在複刻體腰間劃出道淺痕。
金色"血"濺在她手背,燙得她倒抽冷氣,卻在那瞬間看清了——複刻體傷口裡翻卷的,不是血肉,是一張張重疊的舊照片:有他第一次抓鬼時顫抖的手,有他被家族除名時摔碎的玉牌,有小七第一次露出笑容時他泛紅的眼尾。
"他們在複製我的記憶!"林閻突然吼道。
生死簿殘頁在他掌心展開,上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批注:"因果律碎片...記憶錨點缺失...需要情感衝擊。"他盯著最近的複刻體,那家夥的眼睛裡依然隻有深不見底的黑,卻讓他想起自己十二歲那年,在家族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時,眼前也是這樣的黑暗。
"聽著。"林閻突然收了生死簿,迎著衝過來的複刻體邁出一步。
陸九娘想拉他沒拉住,青冥子的雷符擦著他肩膀炸開。
他盯著離自己最近的複刻體,對方舉著刀的手頓了頓——那是他慣用的握刀姿勢,"你記得去年臘月,在義莊救那個被小鬼纏住的孕婦嗎?"
複刻體的刀停在半空。
"你當時說,"鬼怕惡人,但孕婦肚子裡的命比什麼都金貴"。"林閻喉嚨發緊,他想起那個雪夜,孕婦丈夫跪在泥裡給他磕的三個響頭,"可你忘了,你最後把自己的護身符塞給她時,手在抖。"
複刻體的瞳孔第一次有了波動。
它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不再是機械合成音,而是帶著點沙啞的:"我...不..."
"你更忘了。"林閻的聲音突然拔高,混著身後青冥子的雷響,"當她平安生下孩子,衝你笑的時候,你躲到牆角哭了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