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閻的意識墜入黑暗時,最先觸碰到的是某種熟悉的溫度。
不是祭壇石板的冷,不是鏡麵碎裂時的幽藍,而是類似生死簿殘頁貼著掌心的暖,從骨縫裡滲出來,像有人用體溫焐著他凍僵的指尖。
等他再能視物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灰色的霧靄裡。
霧不濃,能看見十步外的輪廓——是個玄衣男子,背對著他,道袍金線在霧中浮著,像被風吹散的星子。
"林玄?"他脫口而出,喉間發澀。
前一刻在祭壇上恍惚看到的背影,此刻就立在眼前。
男子緩緩轉身。
他的麵容與林閻有七分相似,眉峰更挺些,眼尾微垂,目光卻像浸在寒潭裡的玉,清冽中帶著歲月沉澱的溫。
見林閻呆立,他露出極淡的笑:"你終於來了,鑰匙的繼承者。"
林閻的後槽牙咬得發疼。
他摸向腰間的生死簿殘頁,指尖剛觸到羊皮紙的紋路,就聽見自己發悶的聲音:"我不是繼承者。
我是林閻,巡夜人林閻,不是什麼鑰匙。"
"我知道你是林閻。"林玄抬手,霧靄在他掌心翻湧成半透明的光繭,"萬年前彼岸意誌降臨九幽玄界時,它創造了變量體係。
你以為那是篩選天才的篩子?
不,那是麵鏡子。"光繭裡浮現出無數重疊的畫麵:有穿西裝打領帶的林閻在解剖台前皺眉,有披道袍持桃木劍的林閻在鬼域裡狂奔,甚至有個渾身浴血的林閻跪在焦土上,手裡攥著半截染血的鑰匙——每一張臉都是他,每一道命運都通向不同的終點。
林閻的瞳孔驟縮。
他見過變量回廊裡的鏡麵,卻從未見過這麼多"自己"。
那些畫麵像針一樣紮進他的太陽穴:"所以你們拿我當實驗品?
用無數個我試錯,就為了找個能握住鑰匙的?"
"不。"林玄指尖輕彈,光繭中的畫麵突然凝固,"變量體係的每個分支,都是你可能的選擇。
而你,是唯一走到所有分支終點的人。"他步向林閻,玄色道袍掃過霧靄,"當最後一個變量林閻在混沌潮汐裡燃儘時,你站在這裡。
這不是篩選,是證明——你比所有可能的自己都更完整。"
林閻後退半步,後背抵上無形的屏障。
生死簿殘頁在他掌心發燙,燙得皮膚發紅。
他突然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淡青色的紋路——那是變量體係烙下的印記,跟著他從現代法醫穿越到這個世界,從被家族除名的廢物變成陰司巡夜人。"所以這印記不是枷鎖?"他冷笑,"是你們說的證明?"
"是枷鎖。"林玄停在他麵前三步遠的地方,目光落在那道紋路上,"但你自己打破了它。"他伸出手,掌心托著那枚金色鑰匙,"你在白棺案用紫外線燈照穿屍毒菌時,在老狗墳用地質錘敲碎養屍陣時,甚至在變量回廊裡選擇不殺葉無歸時——每一次你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邏輯打破困局,都是在撕毀變量體係的劇本。"
鑰匙上的鎏金眼睛突然睜開,星圖在瞳孔裡流轉,倒映著林閻緊繃的臉。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發疼。"你說我是答案。"他盯著林玄的眼睛,"可答案該是被寫好的。
我不想當誰的答案。"
"答案不是被寫的,是自己長出來的。"林玄將鑰匙往前送了送,"變量體係的崩塌,從來不是因為你不聽話。
是你讓它明白,真正的命運之主,不該被鎖在劇本裡。"他的聲音放得更輕,像在說一個秘密,"你以為彼岸意誌為什麼創造變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