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在飛舟下方被割裂成碎絮時,林閻先聞到了鐵鏽味。
那是荒原特有的氣息,混著砂石與腐草,裹著晨露鑽進鼻腔。
他鬆開小七的手,指節在飛舟欄杆上叩了叩,青冥子立刻收了禦空訣。
飛舟"嗡"地一聲輕顫,穩穩落在寸草不生的地麵上,砂石在眾人腳邊濺起細碎的響。
"到了。"小七的聲音比晨霧還輕。
她後頸的銀藍紋路正隨著呼吸明滅,像有活物在皮膚下遊走。
林閻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百米外的山坳裡,一座青黑色石門正從霧中顯形。
門楣上的古文被風雨侵蝕得斑駁,卻仍能辨認出"變量之門,命運抉擇"八個字,每個筆畫裡都凝著幽光,像被某種力量反複溫養過。
陸九娘的手按上劍柄。
她的劍鞘是用百年烏木做的,此刻正微微發燙,"這門......"她頓了頓,"和我家祠堂裡鎮屍碑的紋路有點像,都是防著什麼東西衝出來的。"
青冥子的銅鈴突然輕響。
老道士撚著胡須上前兩步,法鈴在掌心轉了個圈,金光便如漣漪般蕩開,裹住四人:"門後是命運的試煉場。"他回頭看林閻,道袍下擺沾了點沙土,"當年在終南山觀星,紫薇星旁有客星犯主,我就猜著要應在這兒。
小友,你準備好了麼?"
林閻沒說話。
他摸出鑰匙,金屬表麵的震動比飛舟上更劇烈,像是急著要撲進石門的懷抱。
掌心被硌得發紅,卻讓他想起昨夜小七說的話——"種子在找出口"。
此刻他突然明白,所謂出口,從來不是變量體係的逃生之路,而是...
"走。"他握緊鑰匙,朝石門走去。
靴底碾碎砂石的聲音在荒原上格外清晰,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陸九娘在摸劍穗,青冥子的法鈴還在輕晃,小七的手指正悄悄勾住他衣擺。
石門在五步外。
林閻將鑰匙貼上門扉的瞬間,幽光順著石紋"唰"地竄起,像無數條銀蛇在門麵上遊走。"哢"的一聲悶響,門軸轉動的聲音像是來自地底,震得眾人耳膜發疼。
門後湧出的風帶著冰碴子,刮得人臉生疼——那不是普通的風,是變量之力,翻湧如潮,在虛無空間裡攪起暗藍色的漩渦。
"它在等你。"小七突然開口。
她的銀藍紋路已經爬至耳後,眼睛亮得驚人,抬手指向虛空中的一點。
那裡有個極小的光點,正被漩渦托著往林閻方向飄,"那是變量體係的意誌。"
林閻的呼吸頓住了。
光點靠近時,他看清了——那道身影和天際裂縫裡見過的幾乎一模一樣,長袍上的紋路像星河倒懸,眉目卻模糊得像被水浸過的畫。
"鑰匙歸位,命運回響。"聲音響起時,整個空間都在震動,"你,是變量體係的終焉者。"
光幕在身側展開。
林閻看著那些流動的光影,喉頭發緊——那是變量體係的過去。
萬年前山海戰役中,命運之主以自身為爐,將因果律煉入變量體係,想為天地留一線生機。
可神魔的餘波撕碎了法則,變量體係就此崩壞,淪為被邪祟利用的溫床。
"如今它在等繼承者。"身影抬手,光幕裡的畫麵停在林閻用紫外線燈照白棺的瞬間,"你見過它的惡,也見過它的善。
封印,或是繼承,選吧。"
陸九娘的劍"嗡"地出鞘三寸。
她站在林閻右後方,劍尖指著那道身影,卻側頭看他:"要封就封,要接就接。
你選什麼,我們都在。"
青冥子的法鈴不知何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