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白花在屍骸遍地的荒原上靜靜綻放,花心那三個微微發亮的字——“林——閻——?”,像是一個未完成的契約,一個懸在深淵邊緣的提問,等待著他用自己的性命去寫下最後一筆。
吳老杵盯著那朵妖異的花看了半晌,渾濁的眼珠子裡倒映著那詭異的光芒。
他忽然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聲音沙啞地罵道:“狗屁的生路!這他娘的根本不是什麼活路,這是一張‘新契’的請柬——它要你簽了字,去當那個該死的‘眾願之主’!”
“眾願之主?”秦九棺眉頭緊鎖,他無法容忍這種超出掌控的變數存在。
他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晃便到了花前,蒼白修長的手指徑直朝著花莖抓去,打算將其連根拔起。
然而,他的指尖尚未觸及實體,花莖上幾不可見的一滴露水便先一步滾落,輕輕碰觸到了他的皮膚。
“嘶——”秦九棺如遭電擊,猛地縮回了手。
隻見他那完美無瑕的指尖上,竟憑空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痕,像是被最鋒利的刀片劃過。
更讓他心驚的是,裂痕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皮肉間蠕動,仔細看去,竟像是一個個微縮的“名字”組成的活物,正試圖鑽進他的血脈深處。
他眼神一凜,一股陰寒之氣自掌心湧出,才將那股異樣感強行壓下。
“它認人。”他沉聲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罕見的忌憚。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小啞婆拄著那根盤龍拐杖,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
她滿是褶皺的枯手,竟毫無阻礙地輕輕撫摸上那柔嫩的花瓣,花朵在她手下溫順得如同一隻羔羊。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她那從未開合過的嘴唇微微翕動,一道乾澀、飄忽的聲音傳了出來,像是風穿過一口枯了千年的古井:“很多年前……初代執燈人,也是這麼被選上的。”
她的聲音雖輕,卻清晰地鑽入每個人的耳朵裡,讓周圍的空氣都為之一滯。
“花開了,名字現了,他就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的救世主……以為自己能執掌眾生願力,結束那個黑暗的時代。”小啞婆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情感,隻是在陳述一個被遺忘的事實,“結果呢?眾生的願力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成了願力的容器,成了那盞燈的第一根燈芯,活活燒成了燃料。”
旁邊,始終哆哆嗦嗦的老癲道像是被這句話刺中了什麼可怕的回憶,他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塊燒得焦黑卷曲的碎片,依稀能看出是某種電子產品的屏幕。
他用儘力氣將碎片遞到林閻麵前,屏幕上,一行被高溫烙印下的殘缺彈幕頑固地亮著,字跡扭曲,卻觸目驚心:“當所有人都願你活著,你就得替所有人死。”
林閻的心臟猛地一沉。
他瞬間明白了。
這朵花不是獎勵,不是生路,而是一種最惡毒的“責任綁架”。
那些被他救下的人,他們的感激、他們的希望、他們活下去的願望,此刻都化作了這朵花的養料,編織成了一副名為“救世主”的枷鎖,要牢牢地套在他的脖子上。
一旦他接受,他就不再是林閻,而是承載了所有人“活下去”這個願望的集合體。
當新的災難來臨,為了滿足這個願望,他必須第一個站出去,燃燒自己,直到化為灰燼。
“我拒絕。”林閻的眼神冷了下來。
他沒有去碰那朵花,而是從懷中取出一頁生死簿的殘頁。
這殘頁是他最大的依仗之一,能夠解析世間諸多規則與契約。
他小心翼翼地將殘頁貼在花瓣之上,試圖解析這股龐大“願力”的源頭和構造。
然而,殘頁剛一接觸花瓣,便驟然變得滾燙,幾乎要將他的指尖灼傷。
一排排他從未見過的文字在殘頁上浮現,但詭異的是,這些字像是從紙張背麵印過來的一樣,全是反向的。
林閻的巫血在眼中流轉,瞬間便讀懂了那段文字的含義:“你拒絕了燈,拒絕了冊,可你救了我們——所以”
我們,要你當神。
多麼狂妄,又多麼卑微的祈求。
林閻猛地撕下殘頁,眼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殆儘。
他盯著那朵花,一字一頓,聲音冰冷而決絕:“我不是神,我是‘不簽字的人’。”
話音未落,他反手抽出一直彆在腰間的山根釘。
這枚飽飲地脈煞氣的釘子,是他用來對付各種根植於大地的邪物的利器。
他舉起山根釘,對準了那朵花的根部,準備將它連同這片被汙染的土地一起徹底鏟除。
“等等!”吳老杵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你不能這麼乾!”
“為什麼?”林閻回頭,眼中殺意未減。
“這花是那些人願力所化,是他們與你之間唯一的聯係!”吳老杵急道,“你現在一釘子下去把它毀了,願力失去了歸宿,就會瞬間失控,然後原路返回!到時候,所有被你救了的人,都會被這股龐大的願力反噬,輕則瘋癲,重則當場暴斃!你救了他們,又要親手殺了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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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閻的動作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