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倒映著第九根信芽葉脈上那三個筆畫崢嶸、仿佛用血刻出來的字——不認命。
一股無聲的力量順著這三個字撞入林閻的心底,讓他胸口一陣沉悶。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懷中那口小小的漆木棺材,竟毫無征兆地滲出一絲溫熱,仿佛有什麼活物在裡麵蘇醒。
這溫度隔著衣料,烙鐵般燙在他的心口。
他迅速將棺材取出,置於地上。
昏黃的燈光下,原本光滑如鏡的棺材漆麵,此刻竟浮現出蛛網般細密的裂紋。
這些裂紋並非隨意蔓延,它們的走向、轉折,竟與不久前在祭壇門背後看到的那些殘缺名姓刻痕,分毫不差,宛如拓印。
“這……這是怎麼回事?”吳老杵的聲音都在發顫。
墨三姑一言不發,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瓷瓶,用細長的銀鑷子夾出一小塊凝固的屍油,小心翼翼地塗抹在自己的雙眼眼瞼上。
一層油潤的光澤覆蓋了她的瞳孔,當她再次看向那口小棺材時,臉色瞬間煞白,驚聲道:“這不是漆……這是凝固的魂灰!燒的是那些在祭壇上沒來得及寫完名字的骨頭!”
魂灰!
這兩個字像兩根冰錐,刺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
吳老杵沉默了良久,渾濁的眼睛裡翻湧著無人能懂的悲慟。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我這鋪子裡的每一口棺材,出貨前都要刷足七層漆。第一層是隔絕陰氣的鬆脂,而最後一層……”他顫抖的手伸向懷中,摸出一本泛黃的舊冊子,“……是燒剩下的骨粉。”
“那些孩子,都是從各處送來的‘命胚’,連個完整的屍首都找不到。我能做的,就是把他們的骨灰混進大漆裡,一層層地刷上去。想著……至少,有人能送他們最後一程。”
他話音未落,一直縮在角落裡的老癲頭突然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想起來了……直播那天晚上,我看見巡夜司的人用車往城外運‘廢料’!那麻袋上貼著標簽,寫的是‘工業漆’!可我聞到了……我聞到了!那不是漆味,是人肉燒焦的味道!”
真相的拚圖一塊塊湊齊,拚湊出的卻是一個血淋淋的地獄。
巡夜司,這個本該守護黑夜秩序的機構,竟然是屠戮生命的劊子手。
林閻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的、僅有巴掌大小的紙頁,正是生死簿的殘頁。
他將殘頁平整地貼在棺材的漆麵上,隨後並指如刀,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一劃!
鮮血湧出,不是紅色,而是一種帶著淡淡金芒的巫血。
他引著血珠,以指為筆,迅速在殘頁上打印下一道繁複的“顯痕符”。
“三姑,焚三滴屍油,灑在符上。”林閻低聲命令道。
墨三姑不敢怠慢,立刻取了三滴至陰的屍油,精準地滴落在符紙中央。
屍油遇上巫血,嗤的一聲,符紙竟無火自燃,升騰起一團幽綠色的火焰。
火焰舔舐著漆麵,奇跡發生了。
那些裂紋之中,竟緩緩浮現出數百個半透明的名字,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這些名字無一例外,都以“代閻”二字開頭,而在名字的末尾,則用更小的字跡標注著它們的結局——“焚”、“溺”、“埋”。
代閻·焚七。代閻·溺三。代閻·埋十九……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一個被獻祭的生命。
秦九棺瞳孔驟然一縮,他指著其中幾個名字,失聲道:“這些名字的筆跡……和我們在守門人骨骸上看到的刻痕,是同一批人!”
話音剛落,棺材鋪外猛然火光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