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的喊殺聲漸漸平息，北齊軍的第一輪攻勢被硬生生頂了回去。呼延豹在遠處勒住馬韁，眼神陰毒地盯著城牆上那麵依舊挺立的燕字大旗，啐了一口血沫。
“撤！”
號角聲響起，黑壓壓的北齊騎兵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城下滿地的屍骸和哀嚎。煙霧繚繞中，血腥味濃得讓人作嘔。
“暫停反擊！打掃戰場！”趙羽的聲音在城頭響起，乾脆利落，“張猛！帶人下去收集箭矢，能用的兵器也收起來！”“武將軍，組織人手救治傷員！”“李先生，清點損失！”
城門吱呀一聲打開，張猛帶著一隊屯田兵小心翼翼地走出城外。戰場上的景象讓這些見慣了生死的老兵都忍不住皺眉。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有些北齊兵還沒死透，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幾個屯田兵拿著刀子，麵無表情地給這些半死不活的敵人來了個痛快。
“彆浪費時間磨蹭，”張猛踢開一具屍體，從下麵抽出一支還算完整的弩箭，“箭矢要的急，彎刀也收起來，回頭熔了重鑄。這些北齊人的馬，能救活的都牽回去，馬肉也是肉。”
幾個年輕點的屯田兵臉色發白，顯然被眼前的血腥場麵震住了。一個叫小石頭的新兵蛋子，看著地上一個被火油燒成焦炭的北齊兵，“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沒出息的東西！”一個老兵狠狠踢了小石頭一腳，“吐什麼吐？這些畜生殺咱們的時候可沒手軟！你要是心疼他們，回頭他們攻城的時候，你脫了褲子給他們跪下磕頭去！”
小石頭抹了抹嘴，咬咬牙，重新拿起刀子開始收集戰利品。手還在抖，但沒再吐。
城牆上，武飛雪正帶著幾個會包紮的兵卒處理傷員。她的動作乾淨利落，包紮傷口的時候手法老練得不像話。
“疼就咬著，彆喊出來丟人現眼。”武飛雪給一個胳膊中箭的士兵包紮，聲音冷淡，“箭頭沒毒，死不了。”
那士兵咬著牙關，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下來，硬是一聲都沒吭。
王瑾站在旁邊，看著武飛雪嫻熟的包紮手法，忍不住問：“武將軍醫術高明，師從何人？”
武飛雪頭也不抬：“死人多了，自然就會了。”
這話噎得王瑾半天說不出話來。
趙羽在城樓上俯視著整個戰場清理過程，李青拿著一個冊子在旁邊彙報：“將軍，初步統計，咱們這邊傷亡不大。死了十二個，重傷八個，輕傷三十多個。”“北齊人丟下的屍體有二百三十多具，估計傷員還有不少被他們拖走了。”“繳獲彎刀一百二十多把，弓箭若乾，戰馬十八匹，其中能用的有十四匹。”
趙羽點點頭：“傷亡比我預想的要小。看來這些北齊人第一次攻城，還是輕敵了。”
“將軍，”李青放下冊子，“呼延豹那廝退得這麼乾脆，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當然有。”趙羽望向北麵，“第一輪試探，他已經摸清了咱們的火力配置和防禦重點。下次再來，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就在這時，獨狼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城樓角落：“將軍，緊急軍情。”
趙羽走過去：“說。”
“北齊軍沒有完全退走，主力依舊在北麵五十裡外紮營。但有一支約兩千人的偏師，正在繞道西側，看起來是想包抄咱們的後路。”
李青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想圍城！”
“還有，”獨狼繼續說，“咱們派出去求援的信使，有兩個沒回來。怕是被北齊人的斥候截殺了。”
城樓上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求援的路被斷，後路被包，這是要把龍牙鎮變成一座孤島。
王瑾額頭冒汗：“殿下，這樣下去，咱們就真成甕中之鱉了。”
趙羽卻沒什麼慌亂，反而嘴角微微上揚：“想包圍我？那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胃口。”“獨狼，”他轉向暗處，“你帶人去西側丘陵，給那支偏師準備點"驚喜"。記住，不要硬拚，騷擾為主，能拖多久拖多久。”“張猛，加強城西的防務，預備隊重點布置在那邊。”“李先生，讓民夫連夜挖通城內到城西的地道，萬一城西失守，咱們還有退路。”
一係列命令下達，龍牙鎮又重新忙碌起來。隻是這次，每個人臉上都多了一絲緊迫感。
夜裡，趙羽獨自站在城樓上。月亮被雲遮住了大半，四野一片漆黑。遠處偶爾有火光閃爍，那是北齊軍的營地。
武飛雪悄無聲息地走了上來：“睡不著？”
“想點事情。”趙羽沒回頭，“你說，如果咱們這次守住了龍牙鎮，父皇會怎麼看？”
武飛雪靠在城垛上：“你是在擔心功高震主？”
“不是擔心，是在算計。”趙羽轉過身，月光下他的臉色平靜得有些可怕，“鎮北侯已經倒了，北疆的勢力格局正在重新洗牌。如果我這次表現得太過出色…”
“那就彆表現得太出色。”武飛雪語氣依舊冷淡，“輸一點，但彆輸光。讓人覺得你是僥幸守住的，而不是實力碾壓。”
趙羽笑了：“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兩人正說著話，城下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斥候模樣的人影在城門前翻身下馬，扯著嗓子喊：“開城門！緊急軍情！”
張猛很快出現在城頭：“什麼事？”
“回稟將軍！西麵丘陵發現北齊軍蹤跡！約有兩千人馬，正在包抄咱們後路！獨狼大人已經帶人去攔截了！”
這個消息讓城頭的氣氛更加緊張。李青匆匆趕來：“將軍，看來北齊人是鐵了心要圍城了。”
“那就讓他們圍。”趙羽聲音平靜，“龍牙鎮能守到現在，可不是靠運氣。傳令下去，全體進入二級戒備狀態。輪班休息，保存體力。明天，真正的硬仗才開始。”
子時剛過，龍牙鎮陷入了短暫的寧靜。城頭的巡哨兵打著哈欠，緊了緊身上的皮甲。九月的北疆夜裡已經有了寒意，呼出的白氣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突然，西麵丘陵方向傳來了幾聲短促的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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